然而实际两军交战之后,战局却发生了反转。
这支沙俄军队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有实战经验的正规军,明明人数和火力都占优,可真正正面碰撞起来,却被车凌巴勒打得节节败退,很快就狼狈的逃了回来。
敦多布多尔济命人开了库伦城门,放沙俄军队进城。
“他就这么让沙俄人进去了?”
不远处,胤禔用千里目观察着,语气里带着不敢置信,“城里的百姓都没退呢,他就那么放心那些红毛子,不怕他们乱来?”
孙天阙淡然道:“他需要沙俄的支持,而且,库伦城里值得抢的,可不是那些没什么家底的土谢图汗部人。”
库伦城里有丹卿这么多年经营的暗网的储备,还有往来商人的店面和库房,这些本就不是敦多布多尔济的东西,他说不定巴不得沙俄人动手去抢呢。
“幸好咱们的人早就撤出来了,”
胤禔感慨道,“出来之前丹卿千叮咛万嘱咐,就怕我一时起了杀性屠了库伦城,可你瞧瞧,她在乎土谢图汗部百姓的性命,人家正儿八经的土谢图汗亲王可是直接引狼入室,没有半分顾惜呢!”
想起丹卿,孙天阙微微一笑:“所以公主才更加珍贵,不是吗?”
胤禔挑了挑眉,本想酸他两句,可见他如今骨瘦嶙峋的模样,却又将话咽了回去。
哎,当年也是两小无猜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若不是有那黑心的玩意儿从中作梗,他们本该一生恩爱,儿女成群,而不是如今这般,一个嫁给敦多布多尔济这种小人,一个病体飘零却强撑着呕心沥血,只为了叫她能再无后顾之忧。
“叫全军戒备起来吧,要不了几日就要见胜负了,”
孙天阙想要自己转动轮椅回去,却发现手完全使不上力气,“直郡王,麻烦您帮我一下。”
他向胤禔求助,语气里在没有丝毫的羞耻和不甘,仿佛已经彻底习惯自己是个废人。
胤禔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回营之后,他立刻叫人给丹卿送信去,然后催促着众人做好迎战的准备。
再耽搁下去,他怕他们要成终生之憾了。
康熙四十一年七月,车凌巴勒伙同准噶尔部围攻库伦城,而此时,库伦城中大乱。
沙俄人终于露出了凶残的真面目,他们不远千里而来,难道当真是为了帮敦多布多尔济吗?
当然不是。
他们就是来劫掠的。
他们要金银珠宝,要米面粮食,也要美酒美人。
对上准噶尔部时放不准的枪,在对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库伦城百姓时,却毫不手软,枪枪要命。
敦多布多尔济面对内外夹击,情急之下竟选择大开城门,引车凌巴勒等人进城与沙俄人于城中对战,意图坐收渔翁之利。
谁也没想到他会做的这么绝。
库伦城门一开,车凌巴勒又怎么可能有耐心再等,自然是直冲而入,即便胤禔早早就调动了兵马等着出手,却也来不及插手阻拦。
等胤禔一众到了城下之时,敦多布多尔济竟然又关上了城门,将想要救援百姓的胤禔关在了城外。
胤禔简直气得冒烟!
敦多布多尔济是真的疯了,他竟然将豺狼虎豹都放进库伦城,而将他们这些援军关在了城外,他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他真的不在乎土谢图汗部了,想要跟所有人一起同归于尽?!
敦多布多尔济不是疯了,他是彻底乱了。
应该说,从他的母亲带着他的妻子儿子一起叛逃,投奔车凌巴勒的时候开始,他的心就已经彻底乱了。
他只能紧紧抓住沙俄人,可是沙俄人却也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当他们战败于车凌巴勒之手时,他的脑子里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谋划了,只想着如何才能杀掉那些背叛他的人,至少保住自己之前拥有的一切。
所以,他将车凌巴勒和沙俄人都放进了库伦城里厮杀;
所以,他就是因为知道胤禔是来救人的,才关上了城门,不让他们插手。
他希望车凌巴勒能与那些沙俄人同归于尽,这样就能湮灭掉一切罪证,到时候他再打开城门寻求胤禔的庇护,再去丹卿面前负荆请罪。
他毕竟与她是夫妻,她肯定不会杀了他的,大不了就继续做她的傀儡好了,对她来说,他活着总比死了有用。
数月前还安宁祥和的库伦城,彻底沦为了血腥的厮杀场。
听着城内的枪声、拼杀声和不断传来的惨叫声,即便心硬如孙天阙,都忍不住开口道:“下令攻城吧。”
他是想叫土谢图汗部内战,帮丹卿彻底解决掉这个心腹之患,可他也知道她若是见到这般人间地狱的景象,一定会心痛难过的。
军人战死沙场是宿命,可百姓何其无辜,他再狠,也做不到像敦多布多尔济这般泯灭人性!
胤禔也忍不下去了,手一挥,战鼓起,号令三军,开始进攻城门。
他们高举的是固伦恪靖公主的旗号,要求城墙上的土谢图汗部士兵不要动手,放他们进城平乱。
或许是丹卿的名号还有些作用,或许是城中的惨状让那些士兵也动容,他们当真放下了武器,甚至有人偷偷打开了城门,引胤禔等人进城。
不过是须臾的功夫,城里已经血流成河。
胤禔以长弓搭配火器营开路,秉持丹卿的理念,但凡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他们一路往前推进,很快便到了亲王府之前,敦多布多尔济主动出来迎接,竟然还笑得出来。
“大哥可算是来了,”
敦多布多尔济一副没事人一般的模样,“没想到车凌巴勒竟然会与准噶尔部联手,伙同沙俄人进犯我大清,还请大哥秉明公主,速速与朝廷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