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飞起一脚将敦多布多尔济踢翻在地。
什么东西啊,还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真当他们这么多人都是瞎子聋子吗?!
“先将他关起来,清扫城中敌军要紧,”
孙天阙拦住了还想继续动手的胤禔,“毕竟是额驸,还是留给公主处置吧。”
胤禔又啐了一口,方才叫人上前捆人,敦多布多尔济本不愿意,但最终还是束手就擒了——
他要等丹卿来,他不信丹卿会杀了他。
……
丹卿收到胤禔的密信时,已经走到了半途。
班第在北上的时候已经率人沿途清扫过,几支摸进来的小股沙俄人都被清理干净了,所以她们这一路顺顺当当,十分安稳。
看到胤禔说孙天阙不太好了的时候,丹卿捏紧了信笺,薛思文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温声道:“这是他的选择,公主该为他高兴才对。孙将军是铮铮男儿,沙场本就是他的归宿,如今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丹卿松开信,靠进薛思文的怀里,喃喃道:“或许当初我就不该救他,若是叫他死在刑部的大牢里,他也不必受尽痛苦和屈辱,非要这样结束自己了。”
“公主错了,”
薛思文搂紧丹卿,“他不是在结束自己,他是在努力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你不要胡思乱想,不若为他骄傲,好叫他少些牵挂。”
道理丹卿都懂,但面对即将到来的,不可避免的死别,她依旧难以释怀。
孙天阙这一生都是悲剧,人世间这么大,仿佛没有人真心在意他,到如今将死之际,依旧是孑然一身,也算是了无牵挂。
说没有遗憾,那是假的,毕竟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也曾经暗许婚约,也曾经柔情蜜意,看着他纠缠于往事不可脱身,以至于身心具毁,连活下去都成为奢望,她如何能平静以对?
他从来都是被动的接受命运的安排,被康熙利用,被胤礽算计,被她舍弃。
他唯一努力的反抗,精心筹谋多年,最终却没能真的把胤礽拉下来,还将自己彻底毁了。
或许她去救他的时候,他曾经也期盼过与她重归于好吧,可那时她却有了新的爱人,只能对他避而远之。
自从那次她当众对薛思文示爱后,孙天阙就再也没单独见过她,每每遇到,只是低头避开,克己守礼,没有半分逾越。
丹卿原本还想着,或许在这天地辽阔的草原上待久了,他能走出心里的阴霾,或许有一日,他也能再遇到一个让他心动的姑娘,可如今,他却执意为了替她荡平后患,而即将失去最后一丝力量。
“要不然,就哭一会儿吧,”
薛思文感觉到丹卿在微微发抖,心疼极了,“哀则伤身,哭出来也是好事。”
丹卿摇了摇头:“素瑜,我不是——”
“我知道,我不吃醋,”
薛思文打断了丹卿的解释,“我知道公主与孙将军虽然无缘,但毕竟是自幼相熟的情分,人非草木,如何能不难过?只要公主容我陪着你,不要推开我就好。”
丹卿当然不会推开他。
人生苦短,需要珍惜的却太多。
有些遗憾早已不可弥补,自该更怜取眼前人。
薛思文说得对,孙天阙是求仁得仁,她得笑着去面对他,不能叫他带着遗憾而去。
……
丹卿抵达库伦城之时,城中的动乱已经彻底平息。
车凌巴勒战死,沙俄人也没能讨到好处,所余投降的俘虏只剩不到四分之一。
胤禔接掌了库伦城,命人追击逃跑的土谢图汗太后等人,如今尚未有回音。
丹卿走下马车,只见胤禔亲自来迎接,却没看到孙天阙的身影。
“大哥的战报我看过了,此战情况比我们预想中复杂太多,能有如今这个局面,是大哥的功劳。”
丹卿并没有去计较胤禔故意退兵以推波助澜,让土谢图汗部内战之事,因为她知道战场多变,将在外本就君令有所不受,审时度势而行,是一个将军应该做的。
她是不想枉造杀戮,可即便她亲临战场,也不可能猜得到敦多布多尔济竟然敢放人进城而战。
所幸胤禔反应够快,事后处理妥当,库伦城虽遭重创,但大半百姓提前躲藏了起来,保得了性命,终是还算能接受的结果。
“功劳不功劳的无所谓,不过他们互相拼杀,倒是给了百姓们生机,”
胤禔并不居功,“这几日我与孙天阙商议过了,这库伦城需要重新规划建设,只怕是得几年的光景,你若是信得过我,我打算留下来建城,这防线得再往北推一推,以后不能再任由那些沙俄人肆意来去了。”
胤禔想好了,与其去帮大清修那用来监视丹卿的劳什子绥远城,不如用那些银子来好好修一修这库伦城。
犹记得他少时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大将军,保家卫国,戍卫边疆。
虽然后来他被权势迷了双眼,最终险些一生陷于囹圄,但丹卿救了他,给了他重拾本心的机会。
如今,这座库伦城也算是他亲手打下来的,那他以后就驻守于此,为大清,也为丹卿,守好北疆的大门。
“大哥为国为民之心,我必上报汗阿玛。”
丹卿点头道。
胤禔却摇了摇头:“嗨,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我还能得他几句赞扬?别忘了,你大哥我可还是‘巫蛊’太子的罪人呢,就算复了郡王,身上的脏水也难洗清喽——”
丹卿往前,努力抬高手去拍了拍胤禔的肩膀:“往事不可追,不如往前看。京城再繁华,背地里的阴谋算计却叫人恶心,要我说,却比不上这天高地阔,敞敞亮亮的大草原。大哥不是要往北推防线吗?正好我打算在库伦城建一个关口,以后那些从沙俄进来的货物,都在这儿统一征税,我做主,这笔税款就留在库伦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