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司不言语。
只一招手,大母身边的丫鬟弄巧便从里间端出盥洗盆,飞星持着清月斋的古皂。那双修如竹节的手,浴于清水泠泠,稍许,接过飞星递来的帕巾拭干。
“大母、二弟,餐饭。”
沈卿白看着自己的生母如笑话般被晾在那儿,心头也泛起酸,“兄长,小娘说得不无道理”
“我叫你坐下。”
沈卿司的语气并不冷,只是淡淡。
可是沈卿白却再不敢言,落下一双忧愁的眸子,顺从地坐下。
饭盏碗筷轻碰的声音,和人微喘的气息声,衬得屋子更加寂静,气氛更冷。
“大哥你如今官居二品,大理寺卿见您都要低上一等,何况此事也无需惊动寺卿,不过是同大理寺的司直传一句话,谁不给您面子?我表弟定然立时能被放出来”
“大哥,不过你一句话的事儿。”
沈卿白一双无辜的桃花眼期翼的望着沈卿司,梁姨娘也赶忙上前细着声音继续道,“是啊褚修,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怎么也是卿白的生母、你父亲的妾室”
沈卿司将清赤金錾花筷横斜于碗上,这样的动作无异于关进门栓闭门谢客,梁姨娘一下住了嘴。
“饭不可乱吃,话更不可乱讲,敢妄论立储,他该死。”
此话一出,就连大母都有些吃惊的望他一望。
“兄长?”沈卿白持箸的手不住颤抖。他向来知道大哥是有些过于严厉,且无论对人对己都是这般。可是他却想不到,他竟冷漠至此。
一条命在他嘴里,尚不如蝼蚁。
“梁姨娘,你既知自己已嫁于我父亲,又是卿白的生母,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梁家什么样,跟你与卿白有何干系?你那外甥向来无知短视不知天高地厚,早晚会惹出祸端,到如今才被捉住,已是很足够了。”
沈卿白顿如坚石,片刻后才从他的话里脱出一魄,“大母、兄长,我与小娘还有事,想先告退。”
老夫人点了点头,沈卿白才失魂落魄地从桌前站起,拉着梁姨娘离去了。
“那梁家的,真的会死?”
沈卿司眼瞧着今日的菜式,“不过下狱长长记性。我会同那边说一句,放心,死不了人。”
大母这才叹了口气,转了心思又觉不妥,“当面坏人背后好人,你又是何苦?方才卿白的面色已经铁青,难保这次他不会恨你。”
“我不在乎。”沈卿司的注意都在菜品上,他向来要挑拣最鲜嫩的入口。
“过去补贴给梁家些钱财便罢了,我沈家再养十个梁家也不费力。可那梁月风心思不正头脑偏又不好用,几次三番的在外传扬沈家内宅之事,眼下还敢妄议朝政,真是自寻死路。”
“这件事,可与你有关?”
沈卿司听老夫人严肃之语反作轻松一笑,“大母只需知道,我做这一切皆是为了沈家好,为了卿白好。”
见老夫人欲言又止,他夹过圆溜溜的丸子,“大母,尝尝今日的藕粉丸子,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