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今之计,当然要援上党。”逢珪先道,“情况紧急,某便不避嫌了。一是并州青州初定,陛下还需要聂将军镇守北方,二是李虑此举,虽然谋的不过是一个郡,一个城,但若是传至四海……”
那麽,先前的什麽改元,什麽施恩,都是白费了。
徐鸯又何曾不懂这个道理。
“这也不是援了。是打上党。”她轻笑一声,“这一动兵,几乎要将朕的粮草掏空了!还争什麽临州淮州!李虑这厮……”
见她难得动怒一回,殿中诸人都不自觉地噤声了。
半晌,烛火燃烧的细微动静中,终于有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片沉默。
“也不是没有办法。”
是韩均。
徐鸯霍然擡头,看向韩均。
“你说。”她道。
“——粮草嘛,当然可以找人‘借’。”
“找谁借?”徐鸯的问题很快,“怎麽借?让天下人都知道朕手里就可着这点粮秣吗?”
“所以当然不能让陛下亲口去借,甚至也不能明面上去借。”
韩均毕竟已经年迈,耗了一夜,说到此,又不禁缓了口气,但此刻殿中衆人只等着他说完,无人催他,只都安静地等他又捋着胡子,道,
“方才不是在犹豫要打临州还是淮州吗?陛下若肯听我一言,不如打临州吧——”
——但他片刻前,却是和卫崇争得面红耳赤,一定要打淮州的!
衆人面色变了又变,只有徐鸯丶逢珪二人,俱擡眼看向那舆图,然後似是有所察觉,甚至碰上了彼此的视线。
“你是说……”徐鸯面色讶异,“找淮州那些郡国借粮?”
“——不错!但陛下要把事情做圆了。今日便把要打淮州的假消息散出去,用逢将军也好,徐将军也罢。但私底下,让将军去信给淮州那些小将领。而且不能以‘借粮’的名义,要说……
“‘陛下正召集衆将商议如何用兵,淮州危在旦夕。但若是阁下肯献上数万石的粮食……某也不是不能冒险去试着说服陛下,改为打临州。’”
淮州临海,素来富庶。
如此,确实能不费吹灰之力,便让那些惹不起天子之师的小势力心甘情愿地把粮草献上。甚至不必背负“背信弃义”的罪名。
最关键的是,济北丶东平,离上党确实不远!甚至还可以直接用聂永原本的粮道,从青州过去!
一锤定音。
——
没几日,聂永遇袭的事不曾在京中传开,倒是皇帝要用兵的消息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
那些一路看着皇帝从登基到掌权的人,大多是猜她会继续南下,剿灭朱津最後的残馀势力——许州刘肃。但那些传消息的人听了,却大多得意一笑。
“你猜怎麽着!不是!陛下要收的,却是那淮州!”
消息自然越传越盛。
与此同时,一封信也如衆人商议那般,悄悄地送往了淮州。
淮州那些郡国,多是本朝开国时留下来的封地,零零碎碎的,历经几世,那些地头蛇已经长成参天大树,尾大不掉。哪怕是朱津,当年也基本只是拿下了淮州治所,再威逼利诱其他封国,遇见实在难以制服的,才以武力“洗刷”。
换言之,剩下来的,确实也大多数都是些胆小怕事的。
这一封信,加上也紧接而来的传言,当然把这些人吓得不轻。
……甚至不止是一封!
卫崇先是狮子大开口,要了足足二十万石。然後,在徐鸯的提议下——讨价还价这件事,她比在座的所有人都在行——逢珪也去了一封信。
他可是好人啊!他才只要十五万石!足足为他们省了五万石呢!
十五万石,换一年多的逍遥日子。
……是他们赚了!
也不亏这些人数年以来,或多或少都给朱津身边这位“谋主”送了东西——哪怕没收,那也是心意,逢将军都是记得的!
甚至逢珪还贴心地悄悄派了部将过来,一副为他们包办到底的模样。这群人自是更加安心,不到五日便把粮草凑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