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说,她其实从一开始便明白皇帝接近她,图的是什麽。
不管穆广原先有多麽可恨,多麽狂妄,他总归是死了,而且是被自己的堂弟背刺身亡。
现在霸占着永州的是穆孚。
那麽陆菽当然是皇帝天生的盟友。她要报仇,皇帝要讨贼,不谋而合。
更何况连穆孚用来羞辱她们二人的方式都是同一招。
其实陆菽原本不太在意这些,她此行,只有一个目的,哪怕皇帝是真的看上了她,她也坚信自己能达成夙愿。
只怕一件事……只怕所托非人。
怕反而引来了像朱津那样的恶鬼,害了雍州一州的百姓。
但她没想到的是——入京这短短的丶不足一月的时间里,看似天真的小皇帝竟这样果决丶沉稳。
简简单单,就破了穆孚的局。甚至也护住了她原本不甚在意的名声。
这样的一点细微变化,无疑让二人之间的博弈变得更加摊开来了。
两日後,皇帝再来相邀时,她主动提起:
“……雍州牧派信使来问了。说在京中逗留时日已经有些长了……”
“你还真听他的话吗?”徐鸯问。
陆菽一笑,难得地温柔起来,也不答,只道:
“陛下这话,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也是像陛下一样年轻,率直。也同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听闻这话,徐鸯心下立刻警醒起来。陆菽这麽问,当然是有开诚布公的迹象,换言之,要看她徐鸯答得如何了。
攻守易势。
她顿时想起王琬先前同她说的话——陆菽原本应当有个孩子的。
似乎是在战乱中殒命了。
凡是母亲,当然最挂念自己的子女。徐鸯不再多想,问:
“……你亡故的子女吗?”
陆菽有些微的惊讶,她摇了摇头,仍是笑着道:“不,他死时还小呢……是妾的弟弟。
“阿弟在家时,也是这样缠着妾要学骑马射箭。
“现在他也离家多年了,如今在允吾。要操心的,是一郡的百姓了。”
——是了,她的弟弟。她终于谈到了她驻守金城治所的弟弟。
——
又过了一月,徐鸯果然寻到一个时机,安排卫崇入宫,同徐太後见了一面。
这一面,差不多也是卫崇离京前的最後一面。
于情于理,也该容他与徐太後见上一面的。
其实从回京到现在,笼统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哪里比得上十年的分离?但刚见时卫崇那热切样,此刻反而没有了。
非要说的话,有两分或许是因为又想起少时在宫中被徐太後耳提面命,剩下的,大抵则是因为如今与徐鸯关系非同一般,他多少也有了些女婿见丈母娘丶儿戏见婆婆的——又或者说,是两者兼有,因此更加地——心虚。
他也是足足做了十日的心理准备,才好进宫的。
另一头的徐太後自然是轻松许多。
她甚至没有命下人预备着。卫崇来时,好些宫人都偷偷地来打量他,而徐太後正在偏殿,侍弄着她的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