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着血的玉。
是那块陆菽曾经告诉她,代表了穆广与陆菽的过往,足以能驱使雍州所有穆广旧部,或许还有陆菽亲弟陆丰,以及其下辖金城的几千守军的,那块白玉。
徐鸯只觉得身体中的血一下子,也随着那猛虎咬住陆菽的丶血流如注的伤口,一齐流尽了。
还在挣扎的陆菽渐渐没了声响。老虎将她往草丛中一拽。
那声音太刺耳,又把徐鸯强行拉回了这片血地当中。
离奇的是,她身後的那只鹿还没有逃走。它低垂着头,仿佛也终于着急起来了似的,用嘴咬着徐鸯的袍子,往另一边扯。
一声又一声的哀鸣。
徐鸯终于再度踉跄地站起来。
她最後看了眼陆菽。*看见陆菽被血染红,被野草砾石划伤的脸颊,看见陆菽仿佛还有意识地勉力擡眼,也看向她。
看见陆菽的嘴唇动了动。
徐鸯内心一惊。
但陆菽也根本不必说出口,甚至不必把话说完,徐鸯也知道她在说什麽。
——不要怕。
不要怕。
——
那鹿仿佛也识途,载着浑浑噩噩的徐鸯一路冲出山林。
此处确实就在林子边缘,不过一刻,便遇见了同样被叫声吸引来,正准备巡山的侍卫。
逢珪和王琬也很快赶到。
王琬亲自抠开徐鸯搂着鹿脖子的手指,把徐鸯从那鹿身上抱下来。
有好一阵,徐鸯什麽话也听不进去,什麽话也说不出来。孙节几乎自责地哭出声来,但偏偏她却没有一滴泪。
好像这不过是一夜一夜的噩梦中不那麽恐怖的一个。
而现在,陆菽死了,梦也该醒了吧。
“陛下离开前,陆氏还活着吗?”逢珪问。
“……没有。”徐鸯终于有了反应,她喃喃道,“她死了。”
陆菽是死在她的面前,被猛虎吃去了半截身子,鲜血淋漓。但陆菽挣扎着将她推走的力气,那抓住她胳膊的温热触觉,又好像还留在她身体里。
也许是因此,她恍惚间觉得陆菽应当也不该就这麽死了。
她见过朱津杀人,也亲手杀过人,但无论是哪一次,血腥味都没有这一次这麽浓厚,好像乌云一样遮天蔽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有些想得出神了,手指掐入王琬握着她的手心里,但王琬什麽也没说,只和逢珪担忧地又对了对眼神。
“……要不臣派人去那林中搜一搜?好歹寻见了尸体,安葬了。”王琬低声问。
闻言,徐鸯倏地回过神来,正要说快去,却被逢珪打断了。
“不行。”逢珪说,“就让她死在林中。”
徐鸯愕然擡眼。
在她听懂这句话之前,逢珪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就让她死在林中吧。”他说,“陛下,她想救的是你——不是她自己。”
——
景明元年秋,帝猎于东林,不慎迷路,遇猛虎。时穆广遗孀陆氏随行,化为皎鹿,形容异彩,四蹄如电,载帝出奔,乃得救。
同日,卫崇大破袁封于灵关道,又半月,尽收临州十二郡。
北人谣曰:
“灵鹿现,临州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