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韩均(二)
“是聂妃。”孙节道,“竹殿派人来问陛下了。”
“……何事?”
“也并未明说,只说若陛下有空,烦请去一趟竹殿。似是有事相商。”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徐鸯不由一愣。
若放两个月以前,甚至是半个月以前,这当然只算平常,她连半分惊讶都不会有。且不说聂姜已经日渐“看重”她,看重作为宫妃身上的宫务,就说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也确实容许聂姜这样深夜来“查”。
是她愿意给聂姜一些近乎于补偿的方便。
但聂姜也已有半个月没有见她了。
先前她有些奇怪聂姜这些时日的安静,令孙节留意着些竹殿的消息。但哪怕是孙节亲自去查了一回,也没有查出什麽。
远在青州的聂永一切平安。
顶多是聂姜的花销没有像从前那样节俭,再多的,是真的一丝异常也没有问出来。
而徐鸯足够体谅聂姜,既然没有出什麽大事,也就不曾找上门去问个清楚。
但既然聂姜终于派人来请,她当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甚至还是在这样她急于“脱身”的时刻。
她又拍拍卫崇,几乎有一丝心虚,也不去看卫崇的神情——不必看也知道是满脸委屈——便起身下榻。
卫崇闷闷地为她递来了外袍。
——
这一出行,又是好一番折腾,等到了竹殿,已是夜深了。
聂姜竟还没有出来迎她。
孙节要高声通报,徐鸯却觉得奇怪,擡手示意他噤声,便径自走进殿去。
殿中倒是灯火通明,能听见人交谈的声音,但徐鸯进殿站了半晌,才见聂姜迟迟出来相迎。
再一看,聂姜面上虽带着笑,也好好地花了妆,却仍难掩疲色,比徐鸯这个有正经政务要处理,每日能看上六七个时辰奏本的皇帝还要劳苦似的。徐鸯越发狐疑,也不绕弯子了,开口便问:
“可是出什麽事了?……不必顾虑,若真有棘手的事,同朕直言便是。”
聂姜一怔,又朝她柔柔一笑,道:“陛下随妾来,便知道了。”
言语间,分明确实是有话要说,只是不肯直言——聂姜确实也是这个性子。连徐鸯有时候也拗不过她,无法,她只好由聂姜拉着,快步走进那竹殿之中。
脚步之快,徐鸯险些趔趄了一下。
而身後的孙节,还没来得及跟上,便被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竹殿宫人客气拦下了。
“更深夜阑,这种时候,就不要进去打搅了吧。”那宫女笑眯眯地说。
——这种时候,能是什麽时候?皇帝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呢,能做出什麽事来?
但这话根本不能说出口来,孙节自是一噎,几乎横眉竖目,只能关切地朝徐鸯的方向望了望,才放缓了声音,好声好气地说话。
然而这与宫女不愧跟了聂姜数年,固执起来哪有这麽好劝的?
就这一小段时间,徐鸯已经进了殿去,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
竹殿的内室却与外间不同,只零星燃了两盏灯。一进门,那光暗下来,顿时什麽也瞧不清了。
徐鸯心下更是纳罕。
若不是带着她的人是聂姜,她几乎要以为这是一个陷阱,是什麽埋伏多年只等刺杀君王的宫妃……她本能地停下了脚步,实在忍不住心中生长出的疑惑,侧头要问个清楚。
正此时,聂姜却也停了下了,不约而同。
烛光昏暗,在那一切昏昧重归清晰之前,徐鸯什麽也看不清,只隐隐感到身侧的聂姜朝她走了半步,两个人离得越发近了。
她几乎能感觉到聂姜身上,相别于卫崇的清浅气息,带着丝丝缕缕温柔的热意。
她心下大震,不自觉地退了半步。
只要殿内烛火再亮一些,便能瞧见徐鸯脸上的惊愕,她退的那半步,也足可以称得上是惊慌。
但聂姜却不为所动。
甚至,在这样充斥着无措的死寂当中,聂姜却仿佛全然没有察觉徐鸯的抗拒一般,擡起双臂。
徐鸯睁大了眼睛。
其实她仍然什麽也瞧不见,但也许正因此,每一处细微的动静,每一点情绪涌动,反而在这片混沌中越发突出……她当然能感受到那手指正缓缓靠近,然後不为所动地,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
这动作蕴含的意义早已昭然若揭。徐鸯再迟钝,也被这滑腻的触感激得猛然回神。何况她也不算迟钝。
……明明她早便与聂姜分说清楚了的。明明聂姜从前也没有表达过这样……这样露骨的情愫。太突兀了。
但是呼吸一瞬而过,聂姜浅浅的呼吸也很快越贴越近。根本没有给徐鸯问清楚的时间——
“……不丶等——”徐鸯猛地别开头,躲过那吻,又深吸了一口气,结巴而茫然地开口,像是一口气要把方才腹中还没有全然酝酿出来的措辞都先一口气全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