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阿丶阿蜩……怎麽突然就……朕也不是不愿,但……你先别急,先把灯点——”
话戛然而止。
徐鸯眨了眨眼睛,瞪得更大了。她终于意识到聂姜的真正意图,急忙伸手。
但她仍旧是晚了一步。
那比徐鸯还柔软的双手,已经悄然换了位置,稳稳地环住了她的腰,再渐渐往上摸索。哪怕聂姜没有用力,但那感觉依旧隔着衣料明晰地传来,像是宣告徐鸯的全然失败。
聂姜轻轻碰到了徐鸯的胸膛。
一触即离。很快她便礼貌地撤手,恢复了原本那拘谨温柔的模样。
但她也无疑是大获全胜。
徐鸯还在愣愣地缓着呼吸,她已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
“……果然。”
闻言,徐鸯才终于想起还有嘴边的话没说完似的,吞了吞空气,只又不知该说什麽,茫然地收回手,半晌方道:
“……你早发觉了?什麽时候——哦,是那日……”
那日狩猎,她从林中驭鹿而出,死里逃生。彼时陈晊不在一旁,是聂姜急切地挥开衆人,上前为她把脉。
不管是从脉象上瞧出来,还是那日二人相距太近,而徐鸯才从林中逃出,不曾注意,便被她发现了端倪。
她是如何聪慧,不必聂姜回答,连话也没说完,便猜了出来。
其实一点也不难猜。
……可笑她这些时日里,竟一直不曾发现,一直沉湎在卫崇这“温柔乡”里。如此性命攸关的秘密被人察觉了,她也近半月也不曾留意。
徐鸯心底的寒意直往上涌。
一半的她在後怕,还有一半,在搜肠刮肚,思索着如何能把聂姜哄骗过去……是的,哄骗。
原本以为已经成功收拢了聂姜的心,甚至交到了这个有些特殊的“朋友”。然而,一旦东窗事发,她终究还是只能退缩回那壁垒之中,退缩回到一年之前。
万万想不到,给朱津准备的说辞,十年没有用上,如今倒要用来应付聂姜了。
徐鸯飞快地深吸一口气,又道:“此事是有隐情,你别急,朕可以把原委慢慢同你说……”
“妾不急。”聂姜道。
但她显然也心绪不宁。此刻徐鸯早已适应了殿内的昏暗,依稀瞧见聂姜低着头,又吸了吸鼻子,并不像从前同徐鸯说话时那样温婉却大胆。
“不急当然更好。”徐鸯也敛了眼,缓声道,“朕……朕原先是有两个兄长的,只是没有活下来,太後当年在永巷,生下朕後,买通了御医,如此……”
“陛下。”聂姜似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打断她,“妾当真不急。”
徐鸯愕然停在原地。
……这是什麽意思?难道不想听她的解释吗?
还未说完的解释就这麽滚回腹中。她眼睁睁看着聂姜在朦胧中冲她轻笑一声,然後,就这样坚定地转过身。
视线不自主地跟着聂姜走,徐鸯这才迟钝地发觉,竹殿内似乎是与平日不同的。黑暗中,仿佛藏了什麽东西。
正是她看清时,那一瞬间,聂姜走上前,在一片安静中亲手点亮烛台。
一根蜡烛,又一根。明光好像那旺盛的火海,真的带上了些许暖意,慢慢地充盈在这并不广阔的竹殿寝室中,映出一室的宁静。
在徐鸯的面前,正对着她的,是被人小心挂在衣桁之上的几件衣服。
有衮服,也有一两件常服,都像是寻常的试样,但细看,又能瞧出不同来——这些衣服,大都在胸口处和下腰处留了特殊的收口,贴合于女儿家的身躯,从外瞧起来却是男装。若再披上朝服,更是既舒适又隐蔽了。
当中甚至还有两件女装。一看便是聂姜平日里最喜欢的口味,照着那两件裁的,只不过尺寸不一样。
这是徐鸯的尺寸。
徐鸯眨了眨眼睛。
她後知後觉地想起孙节同她报来的唯一一处异常——聂姜不似原先那样节俭了,从少府讨了不少东西回竹殿。当中自然有布匹绢丝。
一时间,她没有说话。
此刻,聂姜脸上才有了几分赧然,她回过头,看着徐鸯的脸色,犹豫着走回她的身边。
“……你这些时日,都是在做这些事?”徐鸯没有侧头,看着那衣服,干巴巴地问道。
聂姜摇摇头,道:“先查了几日医书,每日都想冲去章德殿,再摸着陛下的手,细细瞧一回。後来……”
“後来?”
“後来自己想通了。”聂姜低声道,“不论陛下身世如何,甚至不论陛下日後处境如何……妾被选召入宫,是为了侍奉陛下,也只是为了侍奉陛下。”
说罢,许是见她不言语,聂姜便又有些忐忑地道:“这也是妾头一回……妾想着,进宫这麽些年,妾也的确不曾为陛下裁衣,这原是妾应尽的……”
徐鸯仍没有说话。
她定定地看着那衣袍,几乎有些罕见地难以平定下心绪。的确,她的身份实在太特殊,这十年来,从来穿的都是男装,没有也不敢命人为她裁制女装。
若不是被聂姜“撞破”,她几乎要忘了自己原本是该穿女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