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烟灰掉在吧台上,陆祺扫了一眼,从他的烟盒中抽出一根放在嘴边,“给我点上。”
陈知行捏起烟,手指抖了抖,试了几次才给陆祺借火,“怎麽回事啊?”
半根下肚,陆祺被苍白的烟雾熏得差点睁不开眼。
陆祺的眼睛红了一圈,他支起胳膊撑着头,不想让陈知行看到他眼里的脆弱。
陈知行看他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又帮他开了两瓶酒:“不想说就算了,今天正好酒吧没什麽人,我陪你喝。”
陆祺把鸡尾酒一饮而尽,又举着啤酒仰脖灌进嘴里。
他喝得猛而急,水渍从嘴角溢出来,沿着白皙的脖颈滑落,圆润的喉结一上一下,他一口气喝完了一大半,然後擡起胳膊把嘴边的水痕蹭掉,瓶底“啪”的一下砸在吧台上,声音清脆震耳,陆祺打了个嗝,嘴唇动了动。
“算我倒霉,在咨询所有个学生正好预约我,我和他聊过几次,後来才知道他也是师范大学的学生,被他堵在教室门口当着一堆人的面单膝下跪表白,然後……我就因为‘私生活不检点’被放假了。”
陆祺屏住呼吸,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
“我操,凭什麽啊?”
“就凭他是学生,我是老师。”
“不是,只是表白而已,都大学了,学校还这麽敏感吗?”陈知行一脸忿忿。
陆祺耸了耸肩,往嘴里又灌了几口啤酒,精准地点出问题的关键:“其实学校在乎的根本不是表白,是传播。”
“有学生录视频传播在表白墙上了,虽然被学校谈话了,但这始终是一个随时会被引燃的炸弹。”
“……”陈知行沉默了,这麽一想,其实学校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同性关系本来就容易引起争议,何况还是在校风严谨的师范大学。
比起传播到网络上遭人诟病,还不如先及时做出处理,但……
“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难受,憋屈,学校无辜,学生不知者无罪,我呢?我就要受这种委屈吗?”陆祺憋着一肚子气发泄不出来,胸膛上下起伏着,呼吸粗重。
陈知行拍了拍他的肩膀,所有的安慰都在这个动作之中。
“喝酒。”
陆祺眼前一片模糊,他费力地睁大眼睛。
一瓶接一瓶,喝到意识涣散,眼睛失去了光亮。
只能茫然地呆坐着,任由疼痛如滔天的海水冲刷着身体。
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都在叫嚣着疼痛,密密麻麻的,连绵不断的,数千根银针一齐扎心胸膛,又或者成千上万只虫子啃食着心脏。
陆祺捂着胸口想缓解痛意。
头也跟着滋滋冒着痛,他握着拳头砸了两下太阳穴,可疼痛丝毫没有减少。
电话铃声骤起,陆祺浑身颤了一下,他那双暗淡无光的杏眼眯起,看了一眼手机。
是顾琅言。
可手指却不受控制地点了接听。
“……”陆祺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粗重的呼吸。
电话那头的顾琅言的声音传来,像清泉治愈了陆祺泥泞丶斑驳的伤口:“陆祺,你今天有空吗?”
眼泪其实一直都堵在眼眶里,他咬紧牙关才忍着没有让自己不受控制地流下眼泪。
可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陆祺实在是忍不住了。
豆大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啪”地落在吧台上。
晶莹的泪珠在斑斓的灯光下折射出不同的色彩,陆祺垂着眼睫看自己流成一个小水洼的泪水。
他无声地张开了嘴,像是在哀嚎。
可发出的声音却是破碎的,颤抖得不成语句:“有空。”
“你怎麽了?”顾琅言皱起眉,“你在哪里?”
“……”陆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陆祺?你说话。”顾琅言沉声道,不难听出他话中的焦急。
吸气丶呼气,胸口淤积的痛苦还是没有消散,他把手机塞到陈知行手里,示意他接电话。
陈知行看了一眼持续增长的通话时长,和备注,愣了一秒:“喂,言哥,他在我这里。”
“对,我们在喝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