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迹更不知道该说什麽,只是双手背到身後,紧张的心跳声声加快。
她的嗓子好像被胶水粘住一般,难以出声。
白炽灯的亮度太高,她的眼睛尚未完全适应,有些难受。
一滴眼泪掉落,她艰难开口:“你每天的午饭?都是这麽应付的吗?”
“小鱼,我……”言迹紧急想借口解释,却发现怎麽说都很无力苍白。
“是谁和我说,不管发生什麽事,都要好好吃饭?”她眼里的泪珠滚烫,顺着脸颊滑落,泣不成声。
言迹低头,不说话。
她放下饭盒,扑进言迹怀里,闷声大哭:“你明明知道,我只有你了,为什麽不好好对待自己?你让我好好吃饭,那你呢?你一直对我这麽好,什麽都想着我,那你呢?我不要你牺牲很多来对我好,我不要你委屈自己。”
她一辈子都忘记不了今天发现言迹饭盒里隐瞒的事实,这种具有强烈冲击感的体验,像刺进心中的刺青,永远无法磨灭。
那对于言迹来说,一辈子无法忘记的那天,就是他从学校回来,听闻邻居说初雨的姐姐去世,家里就剩她一个人生活的传言。
这麽大的事,他竟然是最後一个知道的。
打电话给初雨,她不接。
发消息给她,也不回。
言迹拍门,没人来开。
他实在担心初雨出事,找来开锁师傅打开初雨家的门锁。
房门打开,言迹冲进客厅。
初雨身穿白色连衣裙,仰面躺在翘边的木地板上,窗帘被风拂动,光照不进她晦暗的眼底,她的气息微弱,面容枯黄,眼角的泪痕干涸。
言迹把她从地上扶起,搂她进温热的怀里,吓得他的手都在抖:“你吓坏我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我还以为你怎麽了。”
她没力气说话,声音都快发不出来:“别管我。”
已经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的人,为什麽还要接电话回消息呢,完全没必要。
“我不管你谁管你?”言迹把她抱到沙发上躺着,去给她倒了杯温水,扶着她喂她一口一口喝。
太久没喝水,她被呛到,连咳嗽都没力气。
从姐姐出事後,她到今天没吃没喝,就等着生命体征渐渐消失,等她从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的离开。
言迹给她拍拍後背,心疼她这副憔悴的濒临自绝模样:“你多少天没吃饭了?不管发生什麽事,都要好好吃饭,有力气才能继续生活下去啊。”
她的眼中铺满绝望,吐字艰难:“我不想生活了,只有不吃不喝,昏昏沉沉的时候,才没力气去想妈妈和姐姐,我要去找她们。”
人在极度饥饿和口渴的情况下,求生本能只会指使大脑去想该怎麽进食喝水,无暇顾及其他。
她和本能对抗,躺在地上,体验死亡靠近的危险,生活无望,她找不到继续生活下去的理由。
就在她以为,她的人生迎来最後一天的时刻。
言迹闯进她的眼帘,进入她的生活,带给她新的希望。
那天晚上,言迹给她买了饭,见天色昏暗,他随手打开灯。
光源亮起的那秒,所有不好的回忆一齐涌上初雨眼前,妈妈割腕的惊心触目,和姐姐坠楼的血色纷飞,无数碎片分割着她的呼吸。
重要至亲离开她的时候,事发现场光线刺眼,两次同类型的重大打击,让她万分畏光。
她崩溃着大口呼吸,往黑暗处躲去,大哭大叫:“不要开灯!别开灯!我讨厌有光的地方!”
言迹赶忙关掉灯,从那往後他再没在初雨的视线范围内主动开过灯。
他忘不了初雨这天的可怜模样,也是这天,她把自己家里的钥匙交给言迹:“反正我不出门,钥匙交给你保管吧。”
亲口给他说,不管发生什麽事,都要好好吃饭的人,却用敷衍潦草的方式对待自己。
这个世界,好像在给她说一个巨大的谎言,让她好好生活,却不断给她施加打击。
她抓住言迹後背的衣服布料,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捏在手心狠攥,眼泪洇湿他胸前的衣料。
言迹缓缓伸手,轻拍她的後背安抚:“这不是……榨菜和腐乳比较方便吗?我也没有经常吃,别哭了。”
担心强光加重她的呼吸不适,言迹另一只手关掉灯,轻声哄着:“小鱼,哥哥要迟到了。”
初雨离开他的怀抱,泪眼朦胧地往卧室去:“你等等我。”
她从枕头下找出一堆零散的现金,凑出二十多块钱,拿出去全部塞给言迹:“哥哥,这些给你,你中午买着吃顿好点的饭,算我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