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站在操作台前,一手单柄汁锅,一手拿勺,俯身给盘子里的食物淋上酱汁。灯在他身上投下光影,让那幅画面带上一种静谧的氛围。
她走过去,在吧台边的高凳上坐下,脱掉制服外套挂到一旁,双臂交叠看着他。
他其实也听到声音了,但没回头,也没动地方,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
反正密密麻麻的日程安排已经结束,她不急。一直等到全部完成,他把餐盘放到她面前,以及一块摺叠好的餐巾,餐刀与餐叉。
她解开餐巾,对摺放在腿上,而後拿起刀叉,吃一口,再吃一口,仿佛真是板前料理的仪式感。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熟悉,是为这装模作样。
「好吃吗?」他问。
她点头,陶醉道:「这些年没浪费。」
他低头,似乎笑了,看不出是谦虚还是不屑。
她也终於把那个问题问出来:「这是什麽鱼?」
他背身去收拾操作台,回答:「鲫鱼。」
「鲫鱼?」她意外,「法餐里没鲫鱼吧?法国人淡水鱼只吃鳟鱼不是吗?」
他说:「我管法餐里有什麽。」
她又找理由:「可是鲫鱼便宜,不上档次啊。」
他说:「那换成白松露雪蟹配俄罗斯鲟鱼子酱放海藻油好不好,拼食材谁不会?」
她继续挑刺,说:「但刺多也是问题,客人卡喉咙里,说不定又是一宗投诉纠纷。」
他已经洗完手,仔细擦乾,回到她面前,看着她说:「朱师傅怎麽做鲫鱼的你忘记啦?」
她没有。
他们小时候那个年代,普通人家餐桌上出现最多的鱼大概就是鲫鱼了。朱师傅经常买上两条,去了鱼骨,片成鱼片烧汤为他们吃。一般人都嫌鲫鱼刺多,且多得乱七八糟,但在朱师傅手中不过几刀而已。
两人几乎同时意识到,他想到用鲫鱼做菜似乎也是有原因的。
隔了会儿,她才问:「全日制厨房还可以吗?」
他说:「配置不错,该有的都有。」
她略无语,强调:「是问你感觉怎麽样?」然後又补上一句,「你别跟我说还行。」
他笑,低头呼出一口气,实话实说:「设备真的可以,就是人不大行。」
「怎麽了?」她又问,其实已经猜到他的意思,估计跟谷烨说的差不多,那些被扣着毕业证才来做三个月的实习生,常年招人,却又总是留不住。
「教不会,也不想学。」他果然回答。
「是不是你太凶,把人吓懵了啊?」她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