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槽归吐槽,为了盯着两人,他还是提起腿跟了上去,奈何这两人跟脱缰的野马似的,一个比一个快,把他衬托得活像个尚未驯服四肢的类人猿。
带着凉意的风灌入肺腑,颜易一脸麻木地想起几个月前追着猫跑的相似场面。
遛猫的时候被甩在後面就算了,如今养的猫变成了人,他还得跟在後面跑,到底谁才是被遛的那个?!
他只是个常年坐办公室的社畜,有必要这麽对他吗?
颜易在身後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抬头一看,依旧跟两人差着不远不近的一截距离,只能模糊听见两人的对话从前方飘来。
「你要拿什麽东西啊?你慢点跑,时间不急,我们可以等你慢慢来。」
「花,你之前送我的洋桔梗,我藏起来了,就在这附近……奶奶喜欢,我想送给她。」
三人从花店前跑过,颜易思索着听到的内容,步子渐渐慢下来,往花店里望了一眼。
这麽一耽搁,那两人彻底跑没影了。
颜易扶额长舒一口气,乾脆直接在花店门口停下来。
另一边岑以白跟着糖糕一路跑到花店後方的一条小巷子里,对方目的明确,径直走到角落一只废弃的大纸箱前开始扒拉。
这是她驻扎的窝点,那束洋桔梗被她安放在了箱子里。
但只一低头她便愣住了,脸上的无措难以掩藏。
杂物堆砌的箱子里哪还有她记忆中漂亮鲜艳的花,那面躺着的只剩乾枯的根茎和凋零的花瓣,就连包装纸都沾上了灰尘和污渍,乾瘪破败。
糖糕放进去时抱着的是珍藏的心思,如今看上去却更像是被遗弃多时。
被裁剪下来的花,花期是很短的。岑以白送她花的时候少说也是十天以前,这麽长的一个周期里,就算好好养护也未必能让花一直保持鲜活,更遑论是在如此脏乱的环境下。
岑以白看着箱子里枯萎的花也有些傻眼。
他想拍拍自己的脑子,抖一抖里面是不是进水了。
糖糕对花期不了解也就算了,他在花店干了那麽久,怎麽也没第一时间想到这一茬,跟着白忙活了那麽久。
他看着女孩子尽显低落的面庞,头一回痛恨起自己的笨拙来。
他乾巴巴地开口安慰:「你不要难过,花店就在这附近,我们可以再去买一束新鲜的,给奶奶的自然要是最好的。」
他推着糖糕的肩膀,想驱散对方身上一落千丈的情绪,哪想一转头两人都愣住了。
颜易就这麽站在巷口,夏末秋初的风吹过他汗湿的一点发根,发丝跟衣角都向後飘动,隐约露出光洁的额角,午後的阳光被屋檐割成错落的细线,浮动着打在他眼角眉梢,将原本的瞳色晕得浅淡,像盛着一片春日的湖泊。
而更让人移不开眼的是,他怀里捧着一束洋桔梗。
他冲两人扬起唇角,语气依旧不着调:「跑得比兔子还快,可让我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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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坐上车,岑以白还有点恍惚。
颜易总是能轻而易举猜到他想做的事,然後呈现给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他偷偷观察着抱着花的糖糕,先前的失落神色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感激欣喜的情绪。
他凑在颜易耳边轻声说:「是我太笨了。」
颜易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向後靠在座位上,双手交叠着枕在脑後,语气悠然:「我们负责做饭的人是会想得周到一些,没办法,这是厨神的自我修养,你不用自卑。」
「……」
岑以白默默往窗边靠了靠,不理他了。
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这一路上糖糕翘首以盼,眼睛始终紧紧盯着窗外,将每一丝变化都收揽在眸中,但当导航显示到达目的地时,她又肉眼可见地显现出些近乡情怯的紧张来。
岑以白见她沉默地低头绞着手指,主动开口缓解凝重的气氛:「洋桔梗是奶奶喜欢的花吗?」
「嗯,之前她总爱往家里添置这种花。」
「那走吧,就在前面了,奶奶见到一定会很开心的。」
话虽如此说,岑以白心里却是没底的。他们那日能遇到老人纯属巧合,即便知道老人会隔三差五地下来喂猫,但说到底,这趟行程也只是碰运气,连能不能见到都是未知。
好在他们运气不差,初初步入花园小道,那个坐着轮椅的身影便映入视野里。
岑以白能感知得到身侧人的呼吸倏地变轻了。
当他转头看去时,糖糕别开了脸,眼角有莹润的亮点在一个眨眼之後被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