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年画画,食指和中指侧面都养出一点薄茧。
平日里因为精心保养所以不太明显,蒋醉馀这时候才发现,那片茧子已经有些蔓延到内侧。由于发力角度变化,偶尔羽毛似的扫过,痒意顺着皮肉爬进心窍。
他看着齐新雨弓起背,清瘦的蝴蝶骨像要刺破单薄的睡衣,画册里一笔一画又浮现在脑海中:
他把自己最隐秘的心思都捧到你面前了。
折腾半天,齐新雨睡着了。
蒋醉馀还要爬起来给他换衣服,又在不吵醒他的状态下换床单,折腾了半宿。闹铃响起的时候,两个人谁也没听见。
等到他迷迷糊糊起床丶摇醒还趴在被子里哼哼唧唧的齐新雨走出房间,看见手机被落在客厅,上面已经显示出一排未读消息和来电。
信息轰炸从昨天晚上就已经开始。
先是导演後知後觉地意识到,昨天因为齐新雨提前跑过来,把自己灌醉了,他们走得匆匆忙忙。
她说:【你还没问小齐老师明天想吃什麽诶!】
她又说:【之前的那个记者说,能把你们俩都写进去的专题版面批下来了,我们约了过几天在贝尔格莱德当面采访。】
但是蒋醉馀没有回复。看看时间,那时候齐新雨可能正在对着自己的画册演讲。
导演等了几个小时,得不到回应,问他们明天还打不打算摆摊。
至于现在,她已经彻底放弃:【算了,反正周三多摆了一天也算凑够五天了,你们忙完记得回个消息……小齐老师明天能坐飞机吗,英国飞塞尔维亚也要快三个小时呢。】
齐新雨咬着牙刷凑过来,两只手交替刷牙,看见屏幕含混不清地骂了好几句。
他把地毯上的平板捡起来,给导演发了好几个“小声些,难道光彩吗”的表情包。
蒋醉馀觉得他也不是很有资格用这个图,但他不敢说:齐新雨起床以後已经抱怨了好几句,说大腿痛,手也酸。
所以眼下这顿早餐,他打算做一点省事的,让齐新雨能直接坐在沙发上吃。
家里剩的东西不多,牛角包三明治配豆浆就算一餐。
齐新雨被破壁机研磨谷物粗粮的香气团团抱住,终于感觉神志回归,想起自己的平板来。
它为什麽在地上来着?
齐新雨惶恐。
齐新雨震惊。
齐新雨抖着手打开平板,看见自己整理好的画册。这是他前几天纠结自己要不要坦白秘密的时候,顺手把给蒋醉馀画的画都塞了进来。
既不是时间顺序,也不是按完成度排列,全凭个人喜好。
越靠前的造型或场景,他越喜欢……
但这不是重点啦!
齐新雨看着画面上的字迹。他毕竟不常写中文,不会连笔,字体稚拙,换了小学生来也能认清“吹不散西风”五字落款。
昨天,就是在这里——他就是在这里,不由分说地给蒋醉馀看了这麽多乱七八糟的图片。
各种意义上都把自己扒了个一干二净。
他搓搓脸,轻轻叹一口气,蒋醉馀端着盘子走出来。
齐新雨不敢看他,只能目光涣散地往下瞥,看着一双腿不紧不慢走进自己视野。
今天很罕见,棉麻爱好者蒋醉馀在家穿起了牛仔裤。
“你坐到沙发上去吧。”蒋醉馀说。
齐新雨歪歪脑袋,会意地把两条腿盘起来。肌肉被牵动,他轻抽一口气,调整好姿势总觉得好了一点,起码不会无意识间两条大腿互相磨蹭。
他切了一盘兔子苹果,是一切准备就绪才切的,果肉仍是嫩生生的浅黄色。
豆浆里加了黑豆和红枣,红枣先稍微蒸过,把口感不好的外皮剥下来才和谷物们一起打。
牛角包里放了牛油果丶三文鱼和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