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腌酸笋丝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抽中的这位幸运路人点了螺蛳粉,那本周开店的菜单就这样定了下来。
今天的采买任务可不轻,好在他们身边还有个塞维利亚土着胡安。他听完了节目的需求,思索片刻就自信地指了个方向。
蒋醉馀拉起站在原地忧心忡忡的齐新雨。
人们总喜欢十指相扣的亲密,他其实蛮喜欢拉住手腕。齐新雨那双手腕骨伶仃却又有肉,刚好可以一只手握住,有种别样的安定感。
他有时候陷入思考,无意识地摩挲凸起的骨骼,齐新雨就晃晃手很小声地说有点痒,但并不挣脱。
塞维利亚虽然不临海,但有一条穿城的长河,自然也少不了水産市场。
做螺蛳粉汤底理应用被俗称为“石螺”的几种淡水螺类,它们基本分布在东亚。
蒋醉馀举着赞助商的翻译机,和商家交涉半天,对方终于相信了这不是一个整蛊节目。他嘀咕着“谁要吃这麽小的田螺”,半晌後给他们拿来零零散散数种小螺。
“我们在这里找不到正宗的‘螺蛳’,”他对着镜头说,“所以把能找到的食材都买了一份,待会直接到导演组的房车上煮,看看哪些比较合用。”
柳州人选用小石螺煮汤,是因为它生活在江边流动澎湃的水域,相比田螺等近亲少了几分土腥味,而多了鲜甜。
蒋醉馀用小牙签挑出螺肉,分了好几个盘子端到用餐的地方。齐新雨没跟着进厨房,正在那里一边画街景速写一边等他。
“看了这麽久欧洲小镇还没有看够哦。”蒋醉馀问他。
齐新雨摇头:“你不懂,心境不同看到的景象是不同的,而且你看我前两天买的这个便携水彩盒,颜色好有意思的。”
好艺术的回答。
蒋醉馀等他把东西收好,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根布条来。
齐新雨可怜巴巴地盯着他,得到一句“双盲测试”的答复。他只好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被蒙住眼睛後很自觉地伸出手找蒋醉馀。
这里是腹肌……那再往上,然後往外一点,号,摸到肩膀关节就可以往下走了……
蒋醉馀忍无可忍扣住他的手,俯身拿牙签扎螺肉。齐新雨偷偷回味了一下,张开嘴仰起头等投喂。
他牙齿很齐,虎牙很尖,吃到水産就露出很开心的表情,更像猫了。
胡安在旁边做了七个深呼吸,终于禁不住开口:“你们知不知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啊!”
“刚刚煮的时候我们不是讨论过了吗。”蒋醉馀很冷酷。
他把三个人的品尝结果整理一下,下车去下了几种螺的订单,回来看到齐新雨果不其然已经给胡安顺了毛。
齐新雨摘了眼罩,听到脚步声就望向他。
蒋醉馀夸他有品鉴天赋:“这里面你吃着有点咸的那种,果然是老板不知道从哪收的海螺,我看还挺新鲜的就也要了。”
离开水産市场,他们又跑到市场和全部的中国超市,买到了片状腐竹丶黄花菜丶木耳丶干米粉丶酸笋和花生,以及各种各样的香料。
每种香料的袋子都不算小,碰上茴香丶白芷这样日常做菜用得不多的,若是普通人想买,大概能在厨房里放到永生。
干米粉有些不够劲道弹牙,米香也只是似有若无。但这里毕竟不是华人非常多的城市,能买到就已经是万幸。
蒋醉馀看着账单,叹了口气:“可见海外华人想吃口新鲜的家乡味道有多难。”
“但是你觉不觉得少了什麽东西。”齐新雨把车厢里密密麻麻的食材翻来覆去点了两遍。
蒋醉馀揽过他让他不要着急,说什麽都安排好了。齐新雨只好继续忧心忡忡地跟在摄制团队里。
买够食材,车队就出了城。一路上都是南欧田野炊烟的乡村牧歌景象,他们在不到两小时後抵达新的目的地。
摄影小哥兴致勃勃地放飞了他的无人机。
悬崖勾勒出城市的轮廓,蜿蜒曲折的坡道两旁斜斜坐落着不同时代的建筑,古老的圆形斗牛场被民居围住。
自苍穹向下鸟瞰,若雾气稍重一些便有横云断岭之感,小镇仿佛修建于空中楼阁。
蒋醉馀伸出手邀请齐新雨下车,导演从旁边递过来一只信封,指示蒋醉馀把它交给齐新雨。
齐新雨顺着刷金火漆印撕开信封,轻声念出里面的文字。
他从小在英国长大,说得一口很漂亮的英音,读起海明威简洁含蓄的选段更显缱绻。
“若你在西班牙享受蜜月或与谁私奔至此,龙达便是你该向往之处。”
他擡起眼睛,阳光落在两个人脸上,把面容模糊成一片暖色。可能是午後光线太刺眼,他忽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就在两个人默然无声的时候,一个兴奋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朋友们,你们猜猜是谁来了!”
衆人顺势望去,又一辆节目组标志的车停在旁边,车上走下工作人员和一位也很眼熟的小雀斑。他们是从另一个方向的马拉加开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