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醉馀瞥了一眼手机,在内心默默颔首。
电话那边的镜头前仍然晃动着斜斜照着一面白墙,齐新雨介绍画作的声音偶尔顺着网线飘过来,显然只是忙里偷闲。
蒋醉馀不问他的落荒而逃,只提出视频聊天:虽然他们挂着通话,既不聊天,也不视频,只剩蒋醉馀单方面分享。
关于大佬的问句是齐新雨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齐新雨守在毕业展当“看板郎”,因为看着人畜无害,总要被观展人拦住问问题。
院长给了他一个单独的小展厅,他把前几年的一些作品也挂了上去,大多是在非洲采风的时候留下。
昨天他举着手机,一言不发地给蒋醉馀欣赏了半天自己的布展思路。
作品是齐新雨从前的风格,生活在辽远稀树草原的人们自带旺盛得令人心悸的生命力,眼神明亮,肌肉藏着力量。
这样的画面又被蒙上一层冷淡的隔阂感:说怜悯或悲悯太居高临下,倒不如说那股子疏离是创作者对自己的审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齐新雨的毕业画作。
仍然是热烈的人间,他似乎天生就能看到人类身上风格各异的美,但这次的画家却不再冷眼旁观,他终于开始感到欣喜。
齐新雨又不说话了,蒋醉馀正想说点什麽,就看到他的头像忽然变了模样。
变成白底黑字,好显眼的一段话:
“被以前在非洲常驻过的大佬夸了,我画的好多场景他都能说出来当地习俗,还夸我这个题材选得真好。
“他真有眼光,我老师非要说我还不够沉浸。”
没有擡头,不带落款,仿佛只是表达账号主人一点很随意的激动,就像钓鱼捞钓到米级大鱼一样恨不得全朋友圈都知道。
改换的时机却那麽凑巧。
蒋醉馀看着那行字,忍不住在大佬面前低低地笑出来。
齐新雨三岁摸画笔,不到十岁就开过个人展,认识的都是曲高和寡小圈子里的人,作画观画买画,来来回回都是那麽些人。时间久了,他就没了兴趣。
反而这次参加学校的展览,从小学生和附近居民,到设计影视等等临近行业的人。
他们可能缺乏鉴赏理论,却偶尔能说出些天马行空的有趣见地。
“不管餐饮还是绘画,都是很重要的文化领域啊。”大佬笑呵呵地说。
蒋醉馀回过神来。
这一批烤串也够了火候。
少量肥肉烤得金黄,其中最突起的外侧边缘略显烧焦,形成油渣一般的脆壳。只是看着它们,就能想象出一口咬开後爆汁的滋味。
在身後人欲言又止的眼神里,大佬也要了一串。
队伍走得很快。随着临近饭点,选择要小饼的客人越来越多,两个头戴摄像机的游客好奇地靠近。
“老板,你是就这周摆摊吗?”他们不在队伍里,凑过来问道。
蒋醉馀摇摇头,游客便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也是那种农産品商请来的推广厨师,吃过这几顿以後都没地方找……那这些摄像机是怎麽回事呀?”
洛伦佐回复:“他们这周在这录节目。”
游客点点头:看来只有这周需要注意摄像机。
问话的人戳戳自己的同伴,大声密谋。
“这个烧烤闻着也太香了,我们要不晚点再去那家新开的随机料理日料店吧。”
“反正店面就在那,也不会长腿跑了,我觉得这个烧烤比我前两天路过日料店闻到的烤鳗鱼香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