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他策划过多次自杀?」黎若谷不可思议地问。
「虽然对我来说,这是种无法面对的痛苦。对他来说,死却是一件他极度渴望的事。」
「渴望?」
「抑郁症的痛苦,只有得过抑郁症的人才知道。」
「你——」
「每天被抑郁折磨,就渴望得到解脱,」赵宁静说,「也许死後的那个世界,没有冰冷和阴暗,没有腐烂和潮湿,没有漫漫无边的绝望,没有自责与悔恨。所以,我再痛苦也没有关系,起码他获得了平静。」
她的手被握进黎若谷的双掌之中,抬起头,才看到他的眼睛里藏着深深的担忧。
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刚刚甚至还有点怕死。」
他环顾了下病房,「别待在医院里了,我们回去吧。」
「我还要去个地方,」赵宁静说,「我得去找下我的心理医生。」
徐培宇集中注意力听完赵宁静的叙述,眉间轻轻地皱了一下,「具有攻击性,极度惊恐,闪回的情况持续了多久?」
「不到两个月。」
「身体方面呢?」
「得了胃溃疡。」
徐培宇往前翻她的病历记录,确认了她并没有创伤性应激障碍的相关症状,他松了口气,只是遭遇了应激事件後,产生了急性应激障碍。虽然当时没有及时治疗,但也没有发展成创伤性的。
既然她已经可以面对创伤,就没有必要再去考虑应激障碍的症状,把情况弄得更复杂。
「如果以上症状没有超过三个月就没关系,」他说,有些心神不宁看着病历。
「我——我以前其实策划过自杀。」
徐培宇蓦地抬起头,以从未有过的锋利目光注视她,「是有过念头,还是实施过?」
「实施过。」赵宁静心虚地垂下头。
「为什麽一开始没说?」徐培宇的语气也少见地含着指责。
「说不出口,很鄙视那麽懦弱的自己。」赵宁静吸了下鼻子,低头拿出来纸巾来擦眼睛。
「你只是生病了,」徐培宇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不知道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就有了罪恶感,一天一天比加深。刚开始是不敢快乐,到後来吃饭都会想,啊,你这个废物怎麽还能吃得下饭呢?又过了很久很久,就觉得自己连空气都不配呼吸,」她平静地说,「到了那样的程度,就会想死了。」
她的声音开始不太稳定,「很多人结束生命,都会选择从高空坠落。据说触地的那一瞬间,会听到自己的颈椎「咔嗒」折断的声音,但是一点不疼,温热的血从後脑汩汩流出,开始感到疲倦,疲倦到眼皮都抬不起来,只想沉睡——」
笔尖戳进了肉里,徐培宇才从悲伤中回神。
他用手遮住额头,做着深呼吸,很快便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平静。
赵宁静继续说道:「别问我为什麽会那麽想不开?就是我自己,回忆那段时间,也不可思议。准确的说,是药起效後,我经常为那时的自己捏了把汗。」
「你说的实施,」他竭力发出正常的声音,「後来——」
「那时手机响了,」赵宁静说,「当时有个奇怪的念头,想知道最後一个跟我通话的人是谁,就接了这个电话。」
「是很重要的人?」
「不是,是一个VIP顾客。」赵宁静说,「她要我送一件衣服去一个地方,我要她找其他同事,但她说事关她儿子升学的事。我想我不能耽误了她儿子那麽重要的事。」
徐培宇说不出心里有多难过,这就是抑郁,天天活在自责当中,死都不怕,却怕耽误和拖累别人。
「幸好当时有人需要那件衣服。」
「那件事,让我相信一些以前觉得很荒谬的东西。」
「什麽东西?」
「命运挑选的人,」她说,「当命运把挑选好的人送到你面前时,你没有理由不去爱他。」
徐培宇愕然抬头。
「找不出一个不爱他的理由,也找不出一个离开他的理由,」她强调说,「他一出现,你就知道他是最好的,不可能再有更好的。」
「你知道对方什麽想法吗?」徐培宇担心地说。
「他只要有一点点喜欢我就够了,」她的眼里闪着泪光,「那一点点喜欢,就能够让我平凡人生发光了。」
「你想过坏的——」徐培宇摇了摇头,没再继续问,「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中午有别的安排。」
他和赵宁静一起出去,走廊的坐椅上,有一个清隽的男人立刻站起来,走向赵宁静。
「好了吗?」他问完,抬手去揽了一下赵宁静的肩,马上又绅士地放下来,和她说着话,一起离开。
徐培宇顾不上注意更多,快步下楼,走到洗手间里,拧开水龙头,捧着水泼到脸上。然而脑子里还是一片浓烈的血红,躺在那粘稠的血泊之中的,是早上还微笑着送他出门的女友。
他一连抽了几张纸巾,擦乾脸後,镜子里照出的脸,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陈主任吗?午休时可以吗?……是的,那就麻烦您了,谢谢,一会儿我去找您。」
「心理医生原来也是需要做心理疏导啊?」
徐培宇往镜子里一看,他的旁边,站着刚刚在诊室外等候赵宁静的男人。他把擦过手的纸巾投进废纸篓里,一言不发地往外走。<="<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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