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寻当机立断往轿门撞去!
只听嗙的一声!轿窗木屑顿时飞散,楼寻靠在轿角定睛一看,方才还温顺无比的纸人此时正张着血盆大口,卡在轿窗上,野兽扑食般疯狂咬向他!
手腕的电子锁越收越紧,楼寻灵脉滞涩,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明明是近乎绝境的处地,楼寻眼底却愈发亮,几乎嗜血。
饿虎扑食的纸人用手不断撑着自己往轿子里挤,嘴角咧到耳根,一张脸皮肉都被撕开,露着长满口腔的细密尖牙!
下一刻轿子猛然倾倒在地!楼寻循着破空的风声躲开了另一个从轿门朝他扑来的纸人!那纸人的尖牙错过他,眨眼就咬断了轿窗上纸人的头颅!
机械零件碎了楼寻一身,纸人残杀後,脑子朝後扭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弧度,墨水污浊的眼盯着他,满是垂涎。
闷雷声轰隆作响,楼寻却看不见乌云。
他目光从花轿里投出,看见外头不知何时,聚集了无数纸人,它们摩肩接踵挤在一起,在雨夜的昏暗里,全部幽幽地看他。
为什麽呢。
楼寻抓住了一根落在手边的长窗木。
他还没见着新郎,徐家为什麽想让他这个时候死呢。
“轰隆——”
猝的一声惊雷炸响!
几乎是同时,楼寻就把这根窗木猛地戳进了纸人的喉咙,从後颈直接穿出!
纸人内部系统立刻紊乱,楼寻没给系统调节的机会,下一秒发狠猛踹,将其一脚踹进纸人堆里!
外头的怪物才不管这是什麽,二话不说翻涌起来,血盆大口咧到嘴角,将这具机械分尸!
惊雷震耳欲聋,白光倾倒间,楼寻爬出花轿,看见了无数朝他爬来的纸人。
然而他的目光最後却没落到纸人身上。
——他在雨中看到了一个人。
轿子行至鼓楼,那人就坐在鼓楼的明堂里,以手支颐,姿态闲适,像在观赏一场戏。
眉目在沉闷雨色中模糊不清。
察觉到楼寻目光,鼓楼里的人站起身,绛紫衣袍流光婉转,腰部银铃在茫茫雨声中叮当作响,清泠泠的音色。
纸人血盆大口几乎到了楼寻头顶,楼寻却放下了手中木刺。
天幕灰暗,雨丝绵密,楼寻站在废弃花轿上,一身衣袍褴褛得不成样子,露出里头脏白的里衣。
他脸和衣服一样白,脚下万千纸人如海潮涌动,明明分外狼狈,隔着雨幕同紫衣银铃的主人四目相对时,猩红的眼却亮得吓人。
“你们徐家……”那人看着楼寻笑了起来,“嫁新娘的方式,还挺别致。”
话音未落,天空平地惊雷!
紫色灵光从纸人包围的中心炸开,眨眼间所有纸人毁于一旦,身躯化作灰烬,被雨点打落,变成遍野的尸骸,留下一地焦黑的机械枯骨。
楼寻也被惊雷波及,他身影伶仃在枯骨之上,一双手血肉模糊。
手腕的悬浮电子锁茍延残喘亮了两下,便砸落在地。
鼓楼里的男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淡色油纸伞,撑入雨幕中。
灰烬成河,枯骨成山,男人踩着雨水来到楼寻身前,伞檐微擡,朝楼寻露出了全貌。
那是一张相当精致的脸,眉目桀骜舒朗,长发狼尾微卷,天然带一股明朗的异族少年气,像一弯紫色弦月。
“娘子受惊,”男人笑眼弯弯,声色如玉,“请。”
楼寻微微垂首,雨水混着血,沿他的下颚滴落。
他拢紧破烂不堪的衣服,踩着纸人头骨下了高轿,走到那人面前,仰头看他。
“你这红眼还挺好看的,”那人调笑,“本尊这岳丈也是不会做事,衣服破成这样,可如何拜堂呢。”
“……”手腕禁锢解除,楼寻感知到重新流淌的灵力,淡声说:“我并非徐家小姐。”
“自然。”那人牵过楼寻手,带着他走入鼓楼,“本尊又不瞎,还能分辨不出男女”
“那魔尊……”楼寻扫了眼被牵住的手,“这是何意?”
被点出身份,对方笑意不减,依旧牵着楼寻走到古楼屋檐下,收伞指向明堂两个破烂的蒲团。
“你我夫妻,自是拜堂。”
“……”楼寻被濡湿的银发还滴着雨珠,闻言,略带嘲意地扫向机械尸山。
鼓楼破败的霓虹灯光笼在他眉眼,更添三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