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一杯!”糖水酒肆前,身形壮硕的男人笑出七颗金牙,跟身边兄弟碰酒的力度大得桌椅都发出不堪的嘎吱动静。
老板娘听到声响,义肢还在忙着制酒待客,头已经扭了一百八十度从窗口伸出来,用听不懂的方言开骂。
壮硕男人就听懂了自己的名字李七金和一句脏话。
他笑呵呵说了声自己以前是外地人,听不懂什麽叫“死铲”,转头将一大杯酒灌入肚,喝爽後,他放下酒杯,沉沉吐气,“真是要造反了。”
吵闹声太大,旁边的兄弟没听清他说的什麽,捧着酒杯大声回应:“老大!你说什麽?!”
李七金浓眉拧成疙瘩,用酒杯砸他後脑勺,“喊什麽喊!耳朵都聋了,老子说造反听见没有?”
“哎呦!”兄弟赶忙去捂他老大的嘴,“爷您可别这麽大声……万一给人听去呢。”
李七金不以为意,把酒当白水酗。
兄弟见状,拍了拍他肩膀宽慰道:“算了呗老大,日子过得去就行了,至少咱这寨沟沟里的治安队还没被什麽人工智能或者仿生人取代,算是有点钱拿。”
“这点钱付得起什麽?”李七金环视过周遭喝酒喝疯了的治安队成员,“弟兄们天天拿命做事,到头不也得挤通铺,成天担心被什麽不三不四的东西抢饭碗。说到底,除了那群半仙,所有物种都一样贱。”
兄弟抿着酒,在这样沉重的生存话题下不知道说些什麽。
忽然,他目光一顿,笑着扯过李七金,“欸,老大,看那个新来的小白脸?”
李七金顺着他往嘈杂人群里看去。
只见一群人正围着一个俊俏青年划拳和酒,笑声不断爆发。
“输了!喔——”
“喝!喝!喝!”
“最後一坛了啊。”青年神色无奈,喝得脸色雪白,唇色嫣红,漆黑眉目精致至极,跟周围格格不入。
他身着统一的黑衣劲装,宽肩窄袖,袍角绣山棱暗纹,用料明明粗糙,穿在他身上却无端贵气逼人,光华四射。腰间还配了几簇暗紫色的铃铛挂饰,动作起来叮叮当当,泠泠悦耳。
青年在起哄声里仰头,溢出来的酒打湿他衣襟,一坛酒下肚後,整个酒肆都鼓起掌。
“第九坛!真丈夫!”
“萧兄弟要不凑个十?”
“再划一局!”
“别,划拳可以,喝酒免了。”雷动掌声里,萧长宣笑起来,虎牙尖尖,眸光如月,少年意气十足。
“家里还有人呢。”他不好意思似的,极轻声道。
“呦——”一群单身汉立刻齐声打趣,又都一哄而上,围着萧长宣问七问八。
李七金和一旁的兄弟远远围观,兄弟语气里满是没藏住的酸味,“这小子可真行,没来几天,治安队全都混熟了。”
“你羡慕?”李七金问。
“……”兄弟没否认,捧着酒坛道:“成了家立了业,还是个……”
他顿了一顿,觑着李七金脸色,见李七金没什麽反应,才继续说:“还是个半仙。就算按他说的那样,灵根低等没实力,也不至于跑来这里吧,谁不知道这里……”
他没再说下去。
李七金却知道他要说什麽。
人间世家林立,各统城市,有地上光鲜亮丽,就有地下的藏污纳垢,比如——东都边境的地下城,煌城寨。
煌城寨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带,亡命徒跟杀人魔什麽千奇百怪的物种都有,帮派四处林立,枪支暗法流动猖獗。
就算是他们这种仙盟名义下的正统部门,也得提着脑袋过日子,说不定那天走路拐错弯,人就没了。
但凡脑袋正常,都会想尽办法出去。
只有萧长宣几天前带着文牒莫名出现,说被下派到这里,麻烦安排个住处。
“他是不是在半仙地盘得罪了什麽人,”兄弟提出质疑,“被派下来当开胃菜的?”
“落魄的半仙也是半仙,谁敢把他当开胃菜?”李七金淡淡说,随後想起什麽似的,转头问:“说起来他家里几口人?你们给他安排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