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
“您问我的名字?”
记忆中白衣端正的仆从面貌已经在记忆中模糊,萧长宣想不起来当时仆从的表情,他只记得自己期待着仰头,因为仰的时间太长,脖子都发酸。
“……”仆从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没有名字,如果您一定要一个称呼的话,可以称我长宣。”
“长宣?”他复述,“长宣……是什麽意思?”
“谁知道。”仆从太高了,他甚至没有对他低头,连半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他。
“只是个在选择中被淘汰的名字罢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将手擡高,扯回了自己被萧长宣抓住的衣摆,头也不回离开。
萧长宣站在原地,远处阳光从屋檐处倾泻到他脚下,暖意升腾光尘,他却在那刻望着远去的背影,感受不到半分温暖。
应该是从那天开始,他发觉自己永远也走不出那间空旷的屋舍,被牢牢困在了四角屋檐之下。
哪怕之後天高地阔,也能听见檐铃响动,他永远会被困在那孤寂的十七年。
所以他那天才会在阁楼里听见哭声。
一开始以为是寻,但走近瞧後,发现这孩子哭起来像个锯嘴葫芦,宁愿把舌头咬出血也不肯出声。
那是谁呢,他居然还想,如果不是这小雪团子,难不成阁楼里还藏了个小孩不成?
直到仿生仆从给了他一包糖,跟他说:不用多管,只是守个孩子罢了。
那刻,哭声忽然在他耳畔清晰,他忽然想起了孩提时,他扯着长宣袖子的时候。他在那时垂下眼睫,这才明白到底是谁在哭——原来是那个走不出萧府的自己。
原来是他自己。
萧长宣觉得很可笑,他从寻身上看见了自己,觉得这群灵力仿生的制造者养出一个他还不够,居然还让寻重蹈覆辙。
他该怎麽办,要无视,还是插手?
这并不是个可以轻易回答的问题,甚至能棘手到让他産生逃避的冲动。
他不明白寻为何突然变小,不明白寻怎麽从九重天来到这里,也不明白他为什麽被关在阁楼。
曾经干净而纯粹的情感不由分说缠上恩怨纠葛,誓言与过往都成了烟尘,两人无形中分道扬镳,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回忆。
他还喜欢他吗?亦或是恨他?
萧长宣不敢说,也不敢询问自己答案。
两厢纠结之中,他理解了长宣当年的处境,也打算采取长宣对他的做法,做好本职,对其他不管不顾。
然而萧长宣盯了寻整整三天,发现他不吃不喝在角落里看了三天书後,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长宣?”
寻捧住手心的银饰,仰起头看他,问出了和他当年一模一样的问题,“长宣是什麽意思?”
萧长宣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又改口,“意思是一种……很沉重的责任,和命运。”
“哦,”寻显然没听懂,他看向手心银饰,“那这是什麽?”
“机械蝴蝶。”萧长宣道,“想学吗?我教你。”
寻偏过了头,耳尖和脸颊红晕还没有消退,他似乎对“想学”两个字羞于啓齿,只能把傲骄都写在脸上,时不时瞥萧长宣两眼,等着他看出自己心思,给他台阶下。
这明镜般的暗示除了瞎子没人看不明白,然而萧长宣对此只付之一笑,“不想学算了。”
“!”寻赶忙拦住他,“没有,我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