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才二十多岁的模样,长相虽然不算多麽出色,但胜在气质绝佳。
美人的朋友也是美人,汤婵正要开口招呼,徽音却认出了跟在冯纨身边的徵哥儿,不由惊讶脱口问道:“是你?”
这不是那天在陆府巷口出看到的被欺负的小孩?
汤婵意外地看了看徽音,“你们认得?”
徽音说完,就觉得自己似乎是抢话了,脸颊微红,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还是佳音坦然道:“不认识,只是见过一面。”
她把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冯纨一怔。
她对这事还有些印象,有一天徵哥儿浑身脏兮兮地找来,却是什麽都没说,只说自己不慎摔了一跤,冯纨现在这才知道,她还连累儿子遭受过这种事情。
冯纨心中愈发愧疚,与此同时,对着心怀善意的解家母女就更有好感。
汤婵听罢笑道:“真是好巧,原来还有这般渊源。”
佳音没有明着说出来徵哥儿为什麽会被欺负,汤婵就只作不知。等孩子们被带下去自去玩耍後,汤婵笑着对冯纨道:“娘子应该已经从宛娘处得知,我想聘位老师,教我奏筝吧?只不过我是万不及娘子之前学生的聪慧,学琴也只为悦己,不会有什麽大成就,娘子若不嫌弃我是朽木,便可以考虑一下。”
“夫人这般信任我,我再乐意不过,只是我也有些情况,需要夫人知晓。”
冯纨没有急着应下,而是想提前把话说清楚。
“我是行院出身,後自赎自身,成婚生子,不过外子如今已经去世,如今是我独自带着儿子徵哥儿过活。”
汤婵听得一愣,原来冯纨的丈夫已经去世了。
“娘子节哀。”汤婵道,“府上客院空着许多,若是娘子愿意,可以带着徵哥儿客居于解府。”
虽是听了宛姨娘说过二夫人与常人不同,但被如此对待,冯纨还是没能抑制住惊讶,随即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她身上争议太多,若是她选择留下,万一她的出身再被泄露,留住她的解家也会遭到非议。
二夫人对她如此包容,她更不能给二夫人带来麻烦。
“多谢夫人盛情。”冯纨笑着客气婉拒,“我素日喜拨弦吹箫,很是吵闹,客居于此多有不便,便不留了。”
“也好。”
汤婵并不强求,跟冯纨约定好上课的时辰,又送上了束修,教学的事情就这麽定了下来。
“娘子与宛娘也许久未见了吧?”汤婵笑道,“想必你们定然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汤婵让双巧将冯纨领到花园一处小亭,宛姨娘得了她送的消息,已经等在那儿了。
等冯纨离开,秋月忍不住跟汤婵感慨道:“真是红颜薄命,冯娘子好不容易挣脱泥沼,嫁得一位真心人,丈夫却又早早去世……”
“出身不干净,怎麽能往家里领”这样的话,现在的秋月已经不会再说了,她叹了口气,“唉,您说这世上怎麽就这样多的苦命人。”
汤婵也不由默然。
要珍惜现在拥有的东西啊,汤婵告诉自己,活着的每一天,都要为了自己好好过。
*
另一边,领路的双巧带着冯纨来到了花园亭中,四周开阔无人,风景甚佳,是个叙旧的好地方。
宛姨娘看到来人,不自觉站起身,双巧带冯纨到後就退到远处,给二人留出空间说话。
经年未见,两人都觉得有无数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最後化为相视一笑。
“姐姐说得不错,二夫人果真是个再好不过的人。”冯纨笑道,“能有这样的主母,我真心为姐姐高兴。”
“谁说不是呢?”宛姨娘点了点头,她的命不好,自小就不得不沦落风尘,但她也算幸运,遇见二夫人这样的主母。
然而对比她,冯妹妹的运道似乎就差了些,宛姨娘担忧道:“我之前还不知,你的夫君……”
冯纨笑着摇了摇头,平静地对宛姨娘道:“最起码我还活着。”
宛姨娘听了这话,怔忪了一瞬後,也豁然开朗。
“是啊,起码我们都还活着。”
昔年住在一个院里的那些姐妹,全都已经没了联系,或是跟随夫主,散落至天涯海角,或是几经转手,颠沛流离,更多的已经香消玉殒,不在人世。
宛姨娘莞然而笑道:“哪怕是天生贱命,咱们也得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