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发鹿文学>凋零 wiki > 变故(第1页)

变故(第1页)

变故

这一日,县医院里来了这麽一号人,他蓄着山羊胡,拄着一幅破拐,牵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男孩子。他一到医院门诊部,便就地坐下开始哭嚎:“要了命了!这黑心医院骗人钱财,还不给人治病消灾啊!要命了呀——!”

他戳了戳小孩,那孩子便也坐下扯开嗓子大哭。医院的人见了,纷纷停下来看着他们,不知道是闹的哪一出。有人认出了拄拐的老人,对身边人说道:“那不是县一中的老黄毛吗?”

“老黄毛?”

“对啊,你看他那秃脑袋中间,是不是有一撮黄毛?听说打娘胎里就带出来的,你再看那小孩,头顶中间是不是也有一撮黄毛?”

“这老黄毛是闹哪一出啊?”

“不知道啊。没听说这老黄毛腿脚不好啊,怎麽拄拐了?”几个保安过来了,要把老黄毛拉走,他抱着孩子急吼道:“叫你们骨科主任过来!主任不过来我就坐死在这儿!”

保安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好去通知了岱。归鹤听了劝她:“这就是来闹事儿的,你下去了,定要被他纠缠不休。”

岱却持相反的意见:“不去就解决不了问题,问题解决不了他就要没日没夜地哭,我们是医院,怎麽能让人从医院哭着回去呢?若是为治病来的,那我就给他治好。”

“我看那是心里有病,得去找心理医生。”

“那也得会会才知道。”

“您心脏又不好,我是怕他弄出个好歹来。”

等到岱与归鹤一起下了楼来,老黄毛抱着孩子已经止住了哭,一看到岱,他就又开始放声大闹起来,岱问道:“老人家,你有什麽困难和我说,不要在这里坐着了,地上多凉啊。”

“我的困难?我的困难那是比天还大呀!你是骨科主任对吧?”

“我是,您说。”

老黄毛用手指着天,“好啊,那我问你,我儿子的腿是你给锯的?”

经旁人提醒,老黄毛的儿子数月前在金仙桥附近让车撵坏了腿,送到医院太晚,最後截了肢,主刀医生便是岱。老黄毛将那副拐奋力一扔,险些砸到岱的身上,“这拐就是你送他的?”归鹤看不过去,“有问题你就好好说,砸人做什麽呢?你再这样我可就要报警了啊!”

“报啊,报去吧,但我今天就要把这事儿掰扯清楚!否则警察来了也拉不走我!”

岱拉住了归鹤,“老人家,是我做的手术。您儿子的腿送来的时候已经坏死了,不截肢他就是死路一条,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老黄毛才不听岱的解释,他继续哭天抢地,“哎呀——你们看看呐——看看我这苦命人,还有这苦命的娃儿!我有这一个儿子,每天在工地干的拉车跑马的气力活儿,你把他的腿砍了去,他可怎麽活呀!我和这小娃娃该怎麽活呀!”

归鹤气愤至极,她脸涨得通红,夹着哭腔反驳老黄毛:“你是要你儿子的腿还是他的命啊?命没了那才是啥都没了,师父好歹保住了他的命!”

“那说明你们都是庸医啊!没能力给他治好,还收这麽多钱!

庸医啊!”

岱便问他:“老人家,那您现在是想怎麽解决呢?”

“怎麽解决?你问我怎麽解决?好,我告诉你,要麽把我儿子的腿还来,要麽你把骗了我的钱还来!”

岱虽然态度和善,但其实一开始便没想着做和事佬,她不过是希望能在争吵和驳斥之前能多了解一点事情的原委。

“老人家,这可就是你的错了。一来这手术费不是交到我的头上,医院按照国家标准收的钱;二来金仙桥那儿的土路坑坑洼洼,是我弄的吗?是县医院任何一个医生弄的吗?你儿子当时的情况是,留腿不留命,留命不留腿,你是要你儿子活命,还是想从医院拉走一具尸体?”

“他没了腿现在躺在床上整日叹气,什麽也做不了,还不如就给他个全尸呢!”

“都让开都让开!”

刚才岱与老黄毛争论的时候,医院的人已经去报了警,一队警察赶来医院,拨开围观的人群围住中间的老黄毛,怕他要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来。一个年轻的小警察想让岱先去一边等着,他们来处理这件事,但岱推开了小警察的手,说老黄毛为她而来,逃了不解决问题。

围观的人们先前都忌惮老黄毛的那股疯劲不敢出声,如今见到警察在场,都纷纷有了些底气,几个藏在後面的人先开口道:“大夫救人一命,不好好谢谢还跑来闹,什麽事儿嘛。”

“我说这老黄毛有点疯吧,这一见真是啊。”

“是个人都知道要保命啊,大夫没错。”

“就是啊,他这麽闹弄得大家今天没法好好看病了。”老黄毛领来的孩子哭了半天又站了半天,这会儿应当是困了,靠在老黄毛脚边头一点一点,老黄毛本就知道自己理亏,又被一队警察围着,心里还是发怵,但想到家中的境况心酸劲儿就说什麽也盖不住,他掩面落了泪,两条打不直的腿慢慢弯下来,蹲在岱面前发着抖。

在派出所的等候室里,老黄毛和孩子靠在墙角,眼珠斜着瞟岱和归鹤。

岱刚才和他争论费了好些气力,此刻也还捂着心口喘着气,她和归鹤把老黄毛扶起来劝他:“老人家,咱们去椅子上歇着,别让孩子着了凉。”

顾及到孩子,老黄毛也没有推辞,孩子坐在归鹤腿上睡了,老黄毛抓着岱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你们哪知道我的苦,老婆是个痨病早死鬼,儿媳生这娃娃的时候也没了,现在家里剩一老一残一小,你倒是教教我怎麽活呀!”

“老人家,日子难过天天过。你要是愿意,我给你在医院寻个洒扫的活儿,解决你自己的生活总也够了,你儿子要是愿意,我帮他找个木工师傅学手艺,你看行不行了?”

老黄毛并不立马接受她的好意,“天底下能有这好事儿?我看你是蒙我。”

“怎麽是蒙你呢?你看,我徒弟也在旁边听着呢,我不蒙你!”

“你徒弟那当然向着你嘛!你是主任,高门贵命,我比不上你们手里的一条狗!就是想看我狗一样地去死!”

“老人家,你怎麽……”岱被老黄毛油盐不进的态度气着了,加上刚才本就还没有缓过气来,顿觉心口一阵绞痛,她捂着胸口拉风箱一般地喘着气,归鹤见了急忙把小孩放下,着急地大喊:“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师父心脏不好了你们快帮忙送医院!”警车呜哇呜哇地再次驶向了县医院。

那老黄毛身边一下没有了人,又见几个医生慌张地跑进了急救室,拽了一把迷迷糊糊刚醒来的孩子,“还睡!走了!”川几乎是跌进县医院的,他呆呆地站在急救室的门前,柳浪就摊在旁边的塑料椅子里,归鹤给她盖了一件大衣,那大衣上印着泪痕。桥在一旁搀扶着他,川脑子晕晕的也没听清楚出来的医生说了什麽,只隐隐约约地闻到自己百日宴上那股充满鼻腔的猪油味。

桥陪着川去办了手续,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太平间的人推着岱离开。岱的身子被白布盖着,只露出一点头发,躺在运尸车上又小又扁的一个。路上川问道:“你说,这叫什麽事儿?”桥说:“什麽事儿也不是。”

川的声音平淡低沉:“不,这是活着要经历的一切,是预演,是巧合,是荒谬,是任何事物。”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