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发鹿文学>凋零 wiki > 麻雀(第1页)

麻雀(第1页)

麻雀

常歌市文学院正在筹措开办再教育两年制班,这个决定经历了一年零三个月的开会讨论才最终确定下来。校长在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并没有料想到会遇到这诸多阻碍,他以他三十二年来都在践行的诗歌般的理想主义设想了文学院可能提供的一片乐土:让所有人都有接触文学的可能。

这个提议当然在最初就遭到了其他人的反对:“这经费不好批啊。”

“经费我会去争取!”

“不单单是经费的事情,还有我们学校是否有足够的师资力量分出来再带一个两年班。”

“我也可以去带的嘛。”

“一年招多少人,能不能达到开课标准,还都是未知数呢。”“办起来不就成已知了吗?”

“你别看文学院每年的学生挺多,真正像你这样纯粹的可没几个,不信你去查查毕业去向,完全没有走这条路的一抓一大把。”

“那不还是有人在走吗?”

最终这位校长得偿所愿,迎来了再教育两年班的正式挂牌,并亲自上阵担任这个班的任课老师。他热衷于契诃夫与佩索阿的作品,学生们私底下总叫他“不倒翁”,因为他时常在课堂上陷入司汤达综合征般的迷惘,晕乎乎地摇晃身子,好在教师的职业道德可以及时挽回这种现象令他不至于摔倒。

他本人听到这个称呼时并不反感,反而有一些兴奋。

“这说明大家在上课的时候目光都集中在讲台上啊!”他的看法相当主观,不过可以让他继续保持执教的激情也已经足够了。更何况,这位校长的努力并不是没有得到回报。

归鹤在1997年考入了常歌市文学院开办的再教育两年制班,重新开始学生生涯。抛弃原本刚刚开始起步的职业道路投入另一种生活看起来危险又迷人,不过归鹤对于转变道路这件事并不是新手,她处理地游刃有馀。

校长讲的契诃夫她倒是兴趣不大,她更喜欢马尔克斯,燥热的夏季小镇和粘湿的海风,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加轻便了些。但也不得不承认,对于生与死的话题,地球南北两端的作家们似乎思考地更加深刻些。西伯利亚是一颗松果,阳光正盛的时候便舒展开身体,从里到外都能听到生脆的骨骼生长般的声音,隆冬刺骨的雨雪降下就收敛得皱皱巴巴,但依然生着隐秘的短刺,被捏紧了还是会伤人,就这样直到从枝头落下,也是在积雪上悄然的一声,不会惊起任何一只乌鸦,但它本身仍是烧火的好料,扔进炉膛,火焰舞至深夜。马孔多则是一片苔藓,在潮热的雨林里匍匐,以最贴近地面的姿态默默地感受着土地的悲哀,无人撷取也无人留意,但也正是在这样遥远又神秘的国土上,它自成一片生态,以自身雨落又生的命运隐喻瑰丽的祖先崇拜与生命哲学。

那麽我们呢?归鹤不禁想到。

讲台上的老校长正讲到兴起,唾沫横飞地讲解着卡拉马佐夫,与此同时,桥正坐在市立图书馆的一张靠背椅上,徜徉在广阔的寂静中,思考着他从大落乡回来以後就一直备受困扰的问题。

这座市立图书馆落成于70年代,是当年常歌市的标志性建筑之一。桥还在《新日》的时候就常常光顾丹霞市的图书馆,比常歌市的这个更大,藏书也更多,但由于管理上的不健全,远远没有这里安静。经常有带着孩子的家长在阅览室占着座位打盹,孩子把口水滴到桌子上也很少有人会管。因此那时候桥从来不会待在阅览室。

如今在市立图书馆做管理员让他找回了当年憧憬的情形——无人打扰的生活。

咚!

有一只麻雀误打误撞飞进了市立图书馆的大厅。

市立图书馆距离文学院仅有不到两公里的距离,我在2022年来到这里的时候,它刚刚经历了第三次整修,已经找不到门口的旧花坛。据保安说,它们早在第二次整修的时候就已经被运到郊外的石料墓场。这是後话,不过契机与这只麻雀有关。

闯入图书馆大厅的麻雀无法分辨玻璃,以为是天空,一头撞了上去,落在大厅的前台桌子上,死了。我素未谋面的父亲作为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前来处理这只死麻雀。这只麻雀刚刚饱餐过秋日的稻谷,肚子圆鼓鼓的,幸运地做了一个饱死鬼。父亲将它捧在手里,羽毛的触感很好,甚至还能感受到麻雀的体温。

“桥,愣着干嘛呢,快点把那死鸟拿出去扔了呀!”

“诶好。”桥捧着那只死麻雀,走出图书馆的大门,这天天气很好,阳光照射在他面前的土地上,他再踏近一步,阳光也会照在麻雀身上。桥看着门口的两个石制花坛,斟酌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遵循古老的葬仪,将麻雀埋进土里。

埋葬了麻雀之後,桥没有立马回到座位上,而是站在门口出神地盯着麻雀长眠的位置。这小小的生灵在刚才过去的十几分钟里,成功地打扰了很多人,桥看到阅览区的许多人都因为麻雀撞上玻璃的声响而擡起头来,有的人皱着眉,有的人睡眼朦胧。平日里没有人会在意它,只有死亡前的响声让它获得了这些目光。

“这听起来很有哲理,实际上狗屁不通。麻雀根本不理解这些。”桥自言自语道。

片刻後,他又自己追加道:“对,因为它不理解这些目光的含义,过去也不在意有没有人注意它,所以这个道理从根本上就是不成立的。”

就像是两边的大脑在各自对话一般,桥又转换语气自言自语道:“但我们可以将麻雀引申为人,不必被字眼困住。”

“那麽对于已经回归土地的这只麻雀来说,问题的关键在哪里呢?”

“关键……问题的关键……在……就在……”

“啊我知道了!”

桥从花坛前擡起头,“麻雀,会有遗言吗?”

此问题难以回答,毕竟谁也不通晓麻雀的语言,桥也无法通过接触来遍历麻雀的一生。另外,他也在门口站得太久了。

“桥!干嘛呢?扔个死鸟弄这个久,赶紧回来了!”

“诶好。”

他刚刚接触到了问题的关键,是不会就这样轻轻放下的,于是他对着那个烫了卷发的女同事煞有介事地问道:“你说,麻雀会有遗言吗?”

“啊?”女同事用在动物园观赏动物的眼神诧异地看着桥,一瞬间觉得这个孩子需要看看精神科,“什麽东西?什麽遗言不遗言的?你脑子被太阳晒坏了?”

桥并不生气,只是笑笑,“没事,姐,没事。”

“你这小子怎麽老是神神叨叨的。”

“没有,我就是,今天高兴。”

“行了行了,这儿还有一些没归档呢,你弄一下啊。”桥抱着借阅者们归还的书在书架当中穿行的时候距离他下班还有一小时四十二分钟,归鹤则已经结束了今天的课程,她的同学与她商量晚饭的选择,却被归鹤婉言拒绝了,“你们去吧,我想去一趟图书馆,不用等我了。”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