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的刀山火海
方浅知被熏地咳嗽不已还不忘捧蒋神医的臭脚:“你这是啥毒,回头给我秤两斤。”
蒋神医行走天下两大神器毒和药,被他论斤论两来称,实在太不会说话,蒋神医瞪了他一眼,不想却被他僵尸般的脸色吓一跳,连忙从怀里拿出片老山参给他塞嘴里。
方浅知一边生吞硬咽,一边羡慕地盯着蒋青的胸口,“你这乾坤袋似的,啥时候给我变出盘狗肉来。”嘴巴里砸吧着想象出来的狗肉香,声音却低沉了下来,眼睛又开始朦胧。
“别睡。”蒋青拍拍他的脸,“你睡着了容易死。你死了,那些恶人就逍遥法外了。”
方浅知闻言不甘示弱似的睁大了眼睛,却发现眼前依旧一阵发黑,无奈只能动动嘴皮子提神,“田刚下落不明,一定要找到他。”
“他有没有可能已经落到张盛手里了?”
有没有可能?方浅知心里盘算了一下,“看张盛那狗急跳墙的样子,可能性不大。要是落在他手里,咱们早没命了。”
蒋青迟疑了一下,“你那个陈侍卫可靠吗?”
可靠吗?这是一个好问题,方浅知心里又盘算了一下,发现自己也没底。
不知什麽时候起,陈娇阳已经没了踪影。她去了哪?是不是另谋高就了?方浅知茫然自问。
可这茫然间又掺杂着一丝期许:会不会只是走散了?一路上的艰难万险,有没有可能把不可靠也变成可靠?但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这种可能性不高,人家跟着自己是指望着报仇的,如今自己这泥菩萨眼看就要自身难保了,人家重要的证人也到手了,还傻乎乎地留下来找死?
再说,那日自己道貌岸然同意人家出卖色相审田刚时,说不定就有了芥蒂。想到这里,他意志消沉起来。
方浅知混世已久自然明白一个道理:人心聚散禁不得满心算计,他和陈娇阳之间,算计太多,情分太少。想到这里,方浅知又惆怅起来,只觉得这浓烟越发地难耐。
其实不是他的错觉,这浓烟确实越发沉重了。江千石决定突围。他皱着眉头望向方浅知。方浅知露出一抹看透世态的笑容,“江老板当走则走,不必介怀。”
江千石好大的不乐意,“方大人看不起我们跑江湖的。”说着蹲下身来,“来,我背你。”方浅知有些感动有些尴尬,他僵硬无比地趴在江千石的背上,结结巴巴地说:“江,江哥哥,回头请你喝酒。”方大人又乱认哥哥了。江千石咧嘴一笑。
蒋青谨慎,从怀里掏出颗红色药丸递给连二,“劳烦吞下。”这是圆月一笑,顾名思义,每逢月圆必服解药,不然就会大笑而死。
连二风里雨里混了大半辈子,没少阴人也没少被人阴,大抵习惯这道道,也不问是个啥,爽快地接过去一口吞下。
江家私兵率先冲出密室,迎面就是一波毫不客气的箭雨,一衆在沙场上肆虐霸道惯了的汉子被压得擡不起头来,气得犹如流落平阳的老虎。但老虎虽然一时落魄,终是要出山咬人的。江千石咬牙切齿大喝一声“冲!”,一圈汉子便将手中长剑舞成了剑网,不要命一般冲向张盛的箭阵。
战场上,惜命的干不过亡命的。张盛的私兵见过不少亡命徒,却没见过这麽亡命的,一个个彷佛猛虎附身,打眼里往外冒着红色的杀气,眼神就能把人活活咬死!
当第一头猛虎冲进箭队,一方压制变成面对面厮杀时,张盛的私兵便开始撑不住了,不敢丢盔弃甲也得保命为先,人心要散,队形要垮。
张盛急坏了,一声爆喝,亲自操刀冲进了战圈!他心里明白,这一战,不成功便成仁,江千石和方浅知活着带走田刚和连二,甭管张家甄家都得完蛋!有个这层觉悟,张盛疯了。而主人疯了,私兵也不好意思不跟着疯。
一方是猛兽,一方是疯子,撕咬在一起,格外惨烈,不大的书院里血肉横飞,连墙根底下的小石子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江千石就是在这样的刀风箭雨中背着方浅知往院外闯!
途中一把长刀从斜里刺来,他本能地脚跟一顿旋身一躲,长刀贴着他身侧滑过。这要换做平常,他这一躲完美无缺,可他忘了此时他肩膀多了一人,他这一躲,等于把人往刀口上送!
背後传来一声闷哼。
坏了!江千石心里一惊。
“没事,你跑你的。”可方浅知这声音分明不像没事。
江千石脑海里电闪似的闪过一个念头:行至水穷处,不拼待如何!二十年来刀山血海里淬炼出来的狠厉与暴虐,在这一瞬生成一场巨大的风暴,将周遭的□□全都卷了进去,尸骨无存!
与此同时,一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暴民终于冲破了狗头帮的大门。他们张牙舞爪横冲直撞,活像一批受了惊的牛群,无情地碾过狗头帮,也没狗头帮无情碾压,到处血肉横飞,血流成河。
那象征狗头帮淫威的灯柱终于被一把推到!暴民爆发一阵欢呼,继而又呼啦啦地碾向别处。
可那个曾经被做成灯柱的小男孩却被孤零零地遗留在雪地里,无辜的大眼睛空洞洞地望着天空,烛蜡染上他的脸颊,一滴滴像极了泪珠。
在她身边,一个人的眼睛红了。她默默地走到男孩的身边,把孩子脸上的泪擦干净,绑在背後,喃喃说道:“姐姐带你走!”
这人正是陈娇阳。她奉江千石之名命等候援军,不料援兵没来却等来了张盛的重兵,不由心中一急,奔着援军的方向寻去。走出不远,终于遇到皇甫晨曦派出的探子。那探子说乘风寨的援兵此时正与何晏清的雍凉第二兵团周旋,一时不过来,寨主嘱咐江千石一定坚持到最後。
陈娇阳闻言心中一凉,先将田刚交给探子,嘱咐他一定要将此人交给乘风寨当家的。那探子年纪不大却实诚的很,闻言拍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陈娇阳扭头又往狗头帮奔。刚走出两步,迎面撞上一群暴民。打听之下,才知道这群暴民就是那日哄抢军粮却被方浅知免罪的饥民。这些饥民感念方浅知不杀救济之恩,知道他有难,便一股脑地涌来相助。陈娇阳大喜,跟着暴民一道返回狗头帮,四处寻找方浅知和江千石的踪迹。
这时突然就听有人大喊:“方大人在书院这边!”
陈娇阳大喜,连忙向书院奔去。不想一脚踩在血泥里,脚下一滑,扑倒在地。乱兵之中,最忌摔倒,立刻就有数把乱刀向陈娇阳的头顶招呼过来,一时间陈娇阳深陷刀山剑海,只觉刀锋剑尖如影随形,盱眙之间就把自己戳个对穿!
就在这惊涛骇浪的一刻,一个女人从斜里冲了过来。她像一头头马力全开的疯牛,横冲直撞进圈子,身上爆出数道血箭也不知道疼,逮着一个私兵就咬,那私兵回刀砍她,却猛然看见一双血红的眼睛,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一口生气泄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