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类遗忘,却被妖怪记住的感觉还真的奇特啊。”纱千代笑了起来,她的笑容里十分干净,怎麽看都不应该是出现在这里的人。
散兵眼眸里的疑惑之情更重了,若是放水的话……如今不是太晚了些麽?
“虽然不太了解死後的世界,不过,灵力强的话,在这种环境下总是会更有利一些。”奴良鲤伴斟酌了一下言辞,解释道。
但纱千代全无顾虑,大大方方的笑道:“哈哈,在门口的时候我看到那些家夥犹犹豫豫,便想着反正我也有想要再见一面的人,便直接挤了进来。”
她眨了眨眼,“我一进来‘门’就关上了呢,看来不管是不是战斗,干净利落总是第一位的啊。”
纱千代都这麽坦诚了,奴良鲤伴也无所谓了,他摊了摊手,“……总之,就是这样啦。人类的灵力还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上。”
“比如?”
“……被召唤出来时的新鲜程度?”
“如果死後还被打搅清净,那未免也太过可怜了。”散兵“怜悯”地道。
“你们多少也在人类不在的时候讨论这些啊。”纱千代有些维持不住得体的外表,她率先走向门口,“我把空间留给你们。”
“不太受欢迎呢。”散兵用遗憾的目光扫过奴良鲤伴,嗤笑一声跟着纱千代的步子走向了门外。
散兵一出门,就发现纱千代已经十分自觉的坐在了火堆边,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这位从一出现就显得十分温婉的女子脸上并无表情,这一片漠然的样子倒终于有了几分亡者的味道。
而散兵一走到篝火旁,纱千代的颜色便重新回来了,她带着浅浅的笑意看向散兵,“你们已经聊完了?我还以为你们会有很多悄悄话呢。”
“我们没什麽要聊的,不如说,在这种地方能聊的下去反而有些奇怪吧。”
纱千代打量了一圈周围,看着那些涌动着的雾气,隐没于雾气中的环境,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不过我还以为只有人类会害怕这种环境呢。”
“现在想来,环境的影响对什麽种族都是一样的。”
“怎麽突然有这样的想法。”散兵回望了一眼房屋所在的方向,并未看到奴良鲤伴的身影,不知道这家夥要做什麽,便只好顺着问道。
“呵呵。”纱千代微笑着叹了口气,“我的父亲很在意妖妖鬼鬼啦,当初家族能够发迹,也多亏了那位除妖师大人——接下来的话说起来可能有些过分,但事实就是如此——多亏了那位大人并没有直系血脉,随着家族逐渐没落,父亲便将目光放在了除妖上。”
“安静生活的妖怪,没有足够实力很难看穿他们的僞装,而如果是不安分的家夥……”散兵适时的止住了话语,未竟之语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便没有必要说开了。
“没有什麽天赋的人就是这麽脆弱。”纱千代话语中流露出明显的不赞同,“所以父亲当时能够活着,完全就是运气不错的结果啊。”
她的面色第一次流露出些许古怪,“那次之後,父亲的目光就转向了其他方向……比如改善血脉和灵力优秀的人结亲。”
“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可惜,人类不是其他人手中任由操纵之物。”散兵站在客观的角度给与了中肯的评价。
纱千代目露赞同,“正是如此,况且他也只是成功了一次。”
“也许我只是复苏了那位大人的血脉呢。”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所以,”散兵慢条斯理的整合道,“这就是你在这里的理由,你想见的是你的父亲?”
“当然不是啦~活着的时候就已经争吵过的东西,死了之後如果再继续的话也太扫兴了。”纱千代掩唇笑道,“我必须得再见一次的是我的恋人,当初和我一起私奔的对象。”
“见到了他恐怕我也没办法保持这样的状态,好了,现在‘过去的故事’都讲完了,可以让你的妖怪朋友出来啦。”
“咦,你的灵力这麽强吗?”明镜止水褪去,黑发的大妖出现在散兵的身旁,意外的打量着的对面的纱千代。
“虽然有些返祖的迹象,但我的灵力远不如先祖。”纱千代脸上的笑意一如开始,但是散兵却从那双眼眸里读出几分幽幽之意,她说道,“不过就算再闲不住的人,手指也不会这样动作吧。更何况这位少年的坐姿看起来并不像是如此行径的人呢。”
——那莫名的动作,如果是换成被什麽人握在掌心无聊的玩弄,一切便也明了了。
“终于有人发觉了你的幼稚,看来我不必一个人苦苦忍耐了。”散兵看了看呆愣的奴良鲤伴,毫不客气的报以最真挚的嘲笑。
既然是愿打愿挨,那麽两方都没好到哪里去吧?纱千代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间,心绪一闪而过。
或许这环境具有某种特殊的知情识趣的天赋,在三人没有更多的想要交谈的欲望时,石子路尽头的雾气再一次涌动起来,它颇为不情不愿的吐出了一道雾气,将这道有些孱弱的雾气推了进来,又飘飘忽忽的飞向了火堆旁。
一个穿着浅褐色羽织的男人身影在雾气中浮现,他的目光呆滞,似乎还并未清醒。
“这是清次郎。”纱千代为两人介绍道。
而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在两人的身上扫来扫去:清次郎里面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木棉和服,颜色略微褪旧,衣袖和衣摆边缘则装饰着一些熟悉的白色樱花。腰间系着一个质朴的布囊,而再巧不巧的,布囊上面也有着熟悉的暗纹。
清次郎的穿着整体上素雅朴实,这种风格和他身上的布料……
纱千代眼眸里是不同于之前和两人相处时的柔和,虚情假意与真情实意在此刻分外明显,水一样的眼眸注视着刚刚从梦中惊醒一般的清次郎,她大大方方丶没有羞怯地找任何借口,反而是带着几分炫耀式的喜悦,“在这里出现的姿态,是最难以忘记的样子呢……呵呵。”
她的话音才落,清次郎便发出了一些轻微的呻-吟声,他揉了揉眼,还带着几分困惑的脸愕然的看向了身旁不知道何时冷起脸的纱千代来。
“……”目睹了温婉女子在短短几个眨眼间变成一副如覆寒霜的模样的两人。
散兵眼眸一动,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心觉有趣,勾了勾唇做出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好似也是刚刚才见到纱千代,“不知这位小姐是……?”
清次郎灵力微弱,又不曾有那麽强烈的怨怼,与其说是自发的被唤醒,不如说完全是作为“纱千代的怨怼对象”被送了进来,如此之下自然转醒的要慢上许多。他刚刚错过了纱千代的话,便冲着散兵点了点头,“在下清次郎,这位是……我的妻子纱千代。”
“如今倒是叫的亲密。”纱千代身姿挺直,眼神中透出几分冰冷的怒意,连带着那素雅的浅蓝色和服好像也变得如冰一般带着几分凉意。
她冷冷地盯着清次郎,声音虽然柔和,但语气却好像因压抑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清次郎……你明知道他们是冲我来的,却还是让我离开?”
奴良鲤伴震惊的睁大了眼眸,总是阖着的眼睛也一并睁开了,他看向了散兵,只见散兵脸上三分担忧三分欲言又止三分紧张还有一分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