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戎盯着那帘下露出来的一点深红裙边。里头一扯,被她拽回去,那一点裙边再不露分毫。
轿辇起行了。
“二殿下,陆姑娘啓程了。”
越戎立在楼台上,闻到风里草原特有的那股冷淡旷达的气息。
“二殿下是否也准备进宫了?”慕昀试探问。
“再等等吧。”他道。
天色开始像混着一层薄青的时候,越戎听到夜里都城里的奏乐声转淡了,悠长的曲调行至尾处,将歇了。
乐声要停息的话,宴会就要散了。
越戎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子的手忽然一停。
他豁然站起身来:“备马,进宫。”
风里的马蹄声迅疾而激烈,漠真王宫位于都城里头,越戎一路策马驱至王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漠真王宫从不禁行马匹,无人拦他,越戎一眼就瞧到了那顶熟悉的轿子,安安稳稳地停在天满殿外。
按照漠真的礼仪,新进的妃嫔需要太子亲手扶下轿辇,方可入殿。若太子不喜,则会被送回妃子居所。
越戎下马,快步走至轿辇前,快要上前之时,步态又放缓了。
不知道在迟疑什麽,他伸手的动作缓了又缓。
一旁的宫人纷纷行礼了,都有些惊疑不定:“二殿下。”
声音一落,他顺势掀开了轿帘,正欲张口,表情一滞。
“二殿下?”
轿辇里头坐着的哪里是林映水,那明眸一转,眉梢牵动,玩味笑看他的明艳女子,正是太子身侧的茹姬。
“怎麽是你?”
茹姬手持银鞭把玩,模样娇纵:“妾身倒还想问问二殿下,怎好背着我给太子送姬妾?”
越戎紧紧盯着她,追问:“轿中的人呢?”
茹姬笑得轻快,音调又柔又细,令人不寒而栗。
“这样一个下贱丫头,自然是被妾身处置了。二殿下记住了,以後切莫再往太子身边塞人了,殿下身边的人已经够多了。”
越戎拔出了腰间的刀,刀剑出鞘的声音极为刺耳,宫人们受了惊吓,纷纷惊呼跪倒:“二殿下!”
长刀一指,茹姬却波澜不惊,斜坐着散漫看他,目光极为挑衅,寸步不让。
僵持不下,茹姬眼睛一瞟到不远处回殿的太子,这下才跌跌撞撞冲出轿子,往太子身上一扑,含嗔带怨叫道:“殿下!二殿下可要吓死妾身了。”
“茹姬,这是怎得了?”温香软玉投怀送抱,太子越嵘顺手便搂住了她。
越戎面色犹带寒霜,步步逼近:“你将她如何处置了?”
茹姬自顾自倚靠在太子怀中,挤出几滴眼泪:“二殿下给您塞了一个毫无姿色的下贱丫头,妾身气恼,便将她喂给爱宠了。”
“谁知二殿下就冲妾身拔刀,可吓死妾身了。妾身对殿下的心日月可见,全因太爱慕殿下,殿下难道会怪罪妾身吗?”
太子平日里也知道茹姬泼辣爱吃醋,眼下下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心早就软了,连忙哄着人给她擦眼泪。
“好了好了,阿戎,我知道你是为了给我送生辰礼,但茹姬也是一时耍耍小性子,你别吓着她了。”
“既然茹姬处置了,也就罢了。”
太子给他使眼色,让他息事宁人。
“爱宠?”越戎只听这一句,脸色一白。
阖宫上下都知,茹姬跋扈泼辣,爱使鞭子,也爱豢养烈犬野狼,平日责罚,最喜将不听话的宫人扔去喂她的爱宠。
“你把她喂……”
茹姬扬起下巴,仍是有恃无恐的模样:“不知是喂狗还是喂狼了,二殿下即便现在冲妾身要人,她也早尸骨无存了。”
“你啊!”太子轻轻刮了茹姬的鼻子,茹姬埋在他怀里轻哼一声。
越戎没心思听他们说什麽了。
尸骨无存,这四个字砸下来,越戎的面孔都凝住了。
他翻身上马,连礼都未朝太子行一个,馀下的只剩下渐远的马蹄声,那麽急。
“阿戎这是怎麽了?”太子也有些莫名其妙,“怎得如此失态?”
茹姬看着越戎慌张离去的样子,也微微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