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谈话室里的三个人沉默了片刻,关海首先打破凝住的局面,冷笑道:“韩沛,你想激怒我而已,有摄像头,只要让外头的人看见我发疯,你们的计划就得逞了。你想得倒美,毒妇。”
韩沛从手提包抽出一沓亲子鉴定文件,摔在桌子上:“自己看吧,韩以恪不是你的儿子,是我……和叶书书的。你总在抱怨儿女没有继承你的天赋,因为你是你,他是他,他和你没有关系!”
关海抽出文件,是由正规司法鉴定所做的鉴定证明,有两份,一份是他的,一份是叶书书的,至于谁是韩以恪的生物学父亲,叶书书有99。99%的相对机会。
他将鉴定书甩手一丢,怒极反笑道:“你婚内出轨有了私生子,瞒我这麽多年,竟然一直扮无辜,你们韩家真够卑鄙无耻,贱人一堆。”
韩沛捏皱了鉴定证明,颤声说:“是你先对不起我,我结婚时就说过,如果你不对我好,我不会让你好过。”
“所以你今天来就为了跟我分享你和情夫的秘密?你成功了,你终于赢了我,你赢了!你赢了!”
关海越说越激动,拍着桌子站起身。
“你们演够没?”韩以恪冷漠出声。
他望着谈话室里争吵的男人和女人,这个画面他从小到大看过无数次,两人为小事大事争吵,现在为谁是他的亲生父母而争吵。韩以恪甚至认为,如果他们都并非自己父母,他或许可以松出一口气,他根本不需要谁来争做他的亲人,他需要的是谁会和他断绝关系,他做了很多年的设想,只花了十秒便将真相消化完毕。
有时候,或者学习蓝文心说话直白一点,可以斩断很多麻烦,于是韩以恪说:“其实你们谁为人父母都一样失败,没必要在这里争个高低。”
争吵不休的两人同时收声,纷纷侧头望向韩以恪。
关海突然对着韩沛大笑道:“你儿子说得对,我们两个都是贱人,但你比我更贱,你不单止瞒着我,还瞒着你的亲生儿子!起码我作为外人,照顾他算是好心的附赠,而你作为他的母亲,做的事连达标线都够不着!韩沛,你一直为你的任性开脱,从前你有你爸给你兜底,现在你爸死了,你要你儿子帮你收拾烂摊子,你比我失败,你是最失败的母亲丶妻子丶女人!”
关海越说越激动,瘾头有点儿上来了,舔了舔唇,红着眼说:“你知道吗,你就连在床上都不够有吸引力,随便一个婊子都比你会扭屁股。”
韩沛眼睛湿润,捂着胸口哑声说:“我有错,但你也不无辜,如果不是叶书书在我生完韩以谨後照顾我,你每日每夜没有理由的抱怨,对我恶语相向,我根本挺不到韩以恪出生!”
她嘴唇抖颤,“你自己种的恶果,你在这里蹲一辈子,是你应得的……”
关海神智逐渐模糊,那句“你应得的”盘旋在他大脑上空,反复播放,越放越大声,轰炸出无数碎片,每片都剐中他的心肉──
他精神失常,他应得的;他婚姻破裂,他应得的;他被婚内出轨,他应得的;他身败名裂,他应得的;他染上毒瘾,他应得的;他沦落至此,他应得的。都是他应得,别人就一点没错?韩沛丶韩以恪丶整个压迫着他的韩家将他逼死後,竟然扮作纯良无辜,凭什麽?为什麽?韩家才应该得到他的恨!
关海视线模糊,猛地抄起桌上的签字笔,笔尖锋利,似一把尖刀,他忽地扑向韩沛,紧紧掐住她的颈项。她窒息的求救让他精神亢奋,关海流出几滴鼻血,血液滴在韩沛脸上,使她看起来有种濒死的凄美。
关海心跳加速,笔尖对准她脖子的脉搏插去──
笔杆被一只手用力扭转方向!
只差毫厘便插中脉搏,笔尖在韩沛皮肤表面划过,留下斜斜的黑色笔迹。
警报嗡嗡嗡地响,关海晃了晃脑袋,擡臂再冲韩沛脖子下手,他使尽蛮力抢过笔杆,斥骂半路杀出的韩以恪:“滚开!杂种!”
毒瘾发作,关海全身痒痛难耐,抓心挠肝,他急不可耐地想找泻火的妙方,疯了一般抓笔对着韩沛乱插,笔尖插进韩沛散乱的头发里,每次贴着耳廓擦过,韩沛甩头呼救,警报声里充满她的绝叫。
突然之间,韩以恪抓起关海的左手,看着他眼睛,用很低的声音说:“你记得吗?你从前习惯用这只手甩鞭,那些女人都很快乐。”
是了,快乐。关海反复默念“快乐”这个词,此刻他最需要寻找快乐,击中快乐,成为主宰快乐的人,他的鞭子在手里,他的快乐就在手里──
门砰地被撞开!
警护员冲进门,看见韩沛被穿着蓝色大袍的关海压在桌面,脸色青紫。关海举着一支笔,在他们的喝止声中,直直地往下插──
韩沛眯着眼四肢抽搐,有血喷到她眼皮上,和眼角的泪混在一起,流出一道触目的血泪。
衆人愕然,冲过去分开两人,关海全身颤了颤,倏然倒地──
他的手背插着一支笔,笔尖扎进肌腱,整个手背染了血。
韩沛从窒息的状态缓过来,腿脚发软,身体摇摇欲坠。
韩以恪扶稳她,与韩沛在混乱的现场中对上一眼,不到三秒,两人错开了视线。
韩以恪转头对给关海做急救的男护士说:“他毒瘾发作,麻烦你们处理,我先带她离开。”
韩沛被韩以恪扶着,慢慢步离现场,走出医院大门。
叶书书在轿车旁等待,他看见韩沛的状态,大惊失色,趋前探问情况。
韩沛侧过脸,反握住韩以恪的手腕,低声说:“如果他们来问刚才的情况,我会让律师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韩以恪不答,把韩沛交给叶书书,说了一句“看好她”就转身走往自己的车。
从前他总把叶书书视作父亲,这种适当的距离令他信任,假的成真後,反而想将一切拒之门外,像窗纱破了洞,从前幻想对面是天堂仙境,云雾缭绕。现在定睛一看,不过是一屋飘飞的鸡毛。
更何况,他做不到像蓝文心一样感情充沛──可以随时随地挤两滴泪走心,滴“泪”认亲。谁对蓝文心展示善意,蓝文心就可以认对方作亲人,地球大使蓝文心。
叶书书带韩沛上车,三步一回头,好像有很多话要讲,要将韩以恪的背影盯出一个洞。
韩以恪无法忽略背後强烈的目光,站在车门旁问:“还有什麽事?”
叶书书支吾道:“我以後可不可以叫你儿子。”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