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不忍,但抓着她的手却不见松动。
江窈又气又恨,对准长生的手腕就咬下去,连头发丝都在用力,长生痛得皱眉咬牙,即便如此仍不松开半分。
见她摆出这宁死不从的架势,干脆攥着她的手在地上坐了下来。
长生不说话,只任她哭闹抓挠,哪怕江窈尖利的指甲将脸上抓出一道道抓痕,他也不出声,当然,也没松手,後来实在被抓痛了,才低声劝她。
“回家吧,那边山口每日都有人守着,你出不去的。”
一听没了希望,江窈怔住了,眼泪汪汪地看着长生,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後哇地一声再次哭起来。
“有人没!有人吗!快救救我!”
长生捂住她的嘴,“你这会把邻里都招过来,他们可比姜叔凶多了,要发现你逃跑,会把你捆回去吊着打。”
江窈止住了叫嚷,抽着噎问:“你丶你怎丶怎麽知道?”
长生垂下眼睫,“我被抓住过。”
江窈惊呆了,她一直当长生是这家的亲生孩子,他一直喊他们爹娘,平日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分担家里的活计。
“我跟你一样,是被拐来的。”
长生语气低落,但一看到她呆呆的神情,又被逗笑了,“我比你早来了两年,逃过很多次,姜叔没舍得打我,後来有一次我跑到山口,被邻里逮住了。”
“然丶然後呢?”江窈害怕地问。
“然後就被带回去了,他们说这些孩子不打一顿不服软,姜叔和珍婶下不去手,最後是那邻居代劳的。”
邻居看姜叔竟得了个这麽漂亮的男孩,估计是眼红了,挨过那一顿打後,长生在床上躺了俩月才好起来。
自那以後,他就老实了。
说着他挽起袖子,白净的手肘上,有几道斑驳的伤痕,江窈吓得捂住了嘴。“疼不?”
长生放下袖子,“现在不疼了。”
江窈小心地问:“用什麽打的?”
“荆棘鞭子,没见过吧,上面带着刺。”他说得平淡,江窈却听得心有馀悸。
她又哭开了,这次用力捂着嘴不敢哭出声。“那丶那我是不是再也出不去了!”早知这样,还不如继续当个醒不过来的死人。
长生没有回答,他不敢答。
别过头,无言眺望山下稀疏的房舍,那里正升起袅袅炊烟,炊烟之下,也许有其乐融融的一家子,也许有个归家无望的孩子。
身侧的抽泣声渐弱,感到江窈拍了拍他,长生一瞧,小丫头打起了瞌睡,脑瓜在他肩头一点一点地。
少年嘴边浮起笑意,这也能睡着?
崎岖的山道上,有个少年正吃力地背着个小姑娘,小姑娘在他背上扯着呼,睡得香甜。
走着走着,他停了下来,轻声安抚背上的小人儿。
“会有出去的那天的。”
*
“就是这个洞。”贼头子领着小公子和两个护卫,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山洞。
小公子举着火把,扒开洞口繁茂的灌木,火光下,照见洞中躺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粉雕玉琢的,煞是可爱。
少年仍带着稚气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个苦涩苍凉的笑容,他蹲下身子,伸出微颤的手去触碰那昏睡的小人儿,却在将将碰到那圆嘟嘟的小脸时,猛地缩了回去。
近乡更情怯。
他眼眶泛红,低声呢喃道:“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