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目光平静,甚至很慈祥地看着江窈。
他不错眼地打量着她,像是从她脸上找到别人的影子。
江窈蹙起眉,佯作镇定:“阁下是何人?是您冒充太子殿下把我叫到此处?我阿娘的遗物为何会在你这里?”
在她说到阿娘时,那中年人的目光突然变得很哀伤。
“你阿娘有没有跟你提过我?”他喃喃问道。
江窈鼓起胆气打量着他,发觉他和太子殿下有些相似,猜测道:“您是……陛下?”
皇帝微微一笑,“是,想必你应该知道朕与你阿娘的关系。”
真证实了,江窈反倒不知所措,这可是天子,按理说见天子不跪是杀头的大罪,这种情形下,她作为一个小老百姓对天子的天然恐惧开始作祟,她不合时宜地纠结起来要不要跪的事。
皇帝看出她的心思,混不在意地拂手,“今日过後,朕便不是皇帝了,你是你阿娘的女儿,也算朕的女儿,不必拘礼。”
江窈私心里对这个皇帝很抵触,并不想与他扯上关系,“所以陛下您找我来是想说什麽?若是无事我就走了。”
皇帝轻笑一声。
“朕找你是想带你去见你阿娘,她舍不得你。”
江窈连连後退。
“您要……杀了我?”
皇帝一扬手中拂尘,淡然笑道:“不,朕并非要杀了你,只是想让你与我们夫妇二人一道得道成仙。”
他神色庄重,不似开玩笑,江窈想起外界说皇帝沉迷修仙问道,再看他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心猜他是认真的。
荒谬!
她握紧双拳,压制住害怕,“不必了,我不想成仙。”
“那可由不得你。”皇帝眼睛眯起来,眼里变得阴沉沉的,与仙风道骨的外表相差甚远。
江窈被他盯得不自觉发抖,“为……为何非要捎带上我?”
“因为你阿娘若是在人世有遗憾,便成不了仙。”皇帝目光幽远,“你是她在世上剩下的唯一亲人。”
此话一出,江窈便知道这位皇帝是真的修仙修魔怔了。
跟疯子讲道理是没用的,为今之计只好使劲拖延时间,待言时哥哥找不到她的时候,兴许会找来。
于是她开始没话找话,“但在此之前我要问陛下一些事情。”
“拖延并没有用,他人帮不了你。”皇帝了然,“不过朕还有耐心,你问吧。”
江窈:“您是如何拿到那块玉佩的?”
“自然是从你娘那儿拿到的。”
她眉头蹙的更紧了,“可我娘逝世前两日那玉还在她身上。”
“朕自然有朕的法子。”
看来问不出什麽,她只得换一个问题:“我娘说了,书生最是负心人,负了她的书生,是您麽?”
狐狸爹说不是他,而这位陛下又是儒雅温润的人,他们还曾是夫妻,八成是他。
既然他口口声声说爱着阿娘,她这样问,兴许能顶用。
果然皇帝方才的淡然无影无踪,魂儿似乎被抽去了,神情如秋风枯叶。
他苦笑须臾,“那是旁人在我们之间制造误会……孤心爱之人一直都是她,只是孤是太子,无法答应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也好,马上孤就可以和她双宿双飞了。”
皇帝坠入回忆中,连自称都变成了还是储君时的。
他起先迷茫丶哀伤,过後则眯起眼睛,下定决心般,整个人蓄势待发,本放松的姿态变得紧绷起来。
阴鸷疯魔的目光望向虚空中,“阿颜,这是你出生的地方,只要孤在此用蓬莱秘术让你的魂魄聚拢,届时你便可以超脱凡尘,我俩一生一世一双人。”
江窈没料到本来想攻心,却让自己离火坑更近了一步。
她彻底慌了,扭头要往殿门跑,皇帝也未拦她,任由她开了门出去。
江窈方推开门,迎面撞上几位穿着金色道袍的白胡子道士,各个神情木然,浑不似常人。
他们手持拂尘,却如恶魔。
面无表情地往前走,江窈被逼得後退,直到後背撞上观音的底座。
她突然感到诧异,观音是佛家的神,而眼前几位是道士,岂都说一山不容二虎,这两家神仙在一起不会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