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洋房裹在暖融融的光晕里。
花园甬道灌木茂盛,树下新埋了一排小地灯,指引回家的路。
姬煜翔推开铜制大门,行过大理石阶,暖黄的光穿过车轮,光影交错。
洋房里飘出饭香,玄关的青瓷瓶里插了一捧新摘的雏菊。姬煜翔愣了一下,继而看到熟悉的女士猫跟鞋和没见过的男鞋。
姬蔚从厨房探出头,腰上围着条浅灰色围裙,急慌慌叫他过去。
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事,甚至让他忘记了父亲回国日和母亲的礼物。
他挪进厨房,毫无底气地抱怨:“你回来怎麽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姬蔚根本懒得理他:“给你打什麽电话,给你妈打就行了。”
姬煜翔猜到他会这麽说。
从他记事起,这些关于他爸他妈的爱情故事就从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嘴里流进他的耳朵。
比寻常夫妻更为人称道的是,他的母亲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健全人”。很长一段时间,邻居们都以为她不能生育。
这个糅合了悲剧元素的童话故事自他诞生起画上了一个完美的波折号,进入了更加美好的续章。
白皓瑾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轻微的鼻音:“小翔,进来帮我摘菜。”
姬煜翔走进厨房。
白皓瑾执一副银筷,另一只手托着锅盖,锅里是冒着泡的清炖鲤鱼。乳白色的鱼汤翻滚,飘出淡淡酒香。箸尖下探,蘸一滴汤汁,放在舌尖品尝,喃喃道:“再炖五分钟。”
姬煜翔在她身後默默站着,白皓瑾试完菜,用下巴指了指姬蔚手中的娃娃菜:“让爸爸歇歇,你来择菜。”
姬煜翔接过父亲的衣钵,拔去菜干,只留菜心。
白皓瑾满意地点点头,向他靠近一步,视线不离开砂锅,小声说:“你和小月是不是闹别扭了?”
姬煜翔没来由得心虚:“没有啊。”
“他刚刚还在帮我择菜,一听到开门声就上楼了。”白皓瑾用馀光斜睨他:“你是不是欺负他了?”
姬煜翔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可能是快期末了,忙吧。”
白皓瑾半信半疑。
姬煜翔补充:“我听说他们班的平均分被隔壁学校超了。”
白皓瑾狐疑地看着他,用警惕的口吻说:“你最近消停点,不要惹事。”
姬煜翔眼神一闪,娃娃菜叶从中间折断。白皓瑾并未察觉,接着说:“那两个男生的事闹得很严重,对学校影响很恶劣。”
姬煜翔拇指交叠,摸索着菜叶的茎脉,透着点儿虚,是那种被教导主任问话时的虚。他咬字略轻:“批示下来了?”
白皓瑾的动作似乎也停滞了一瞬,语速加快:“嗯。”
白家给学校捐过多少款,即使不是校董,也有话语权。
“你也这麽觉得?”姬煜翔小心地问。
“从早恋的问题上来说,他们确实错了。但喜欢谁是个人自由,你不要对人家有歧视。”
姬煜翔似乎看到了茂密树叶遮蔽下的一点光斑,他试探性地问道:“那如果我也……”
“你不行!”白皓瑾冷硬地打断他的话。
姬煜翔不明白母亲的反应为什麽这麽大,一分钟前还告诉他不要歧视,现在又连问题都不愿听完。
白皓瑾神情骤然严肃,语气中带着训诫:“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年换过多少小女朋友,你又不喜欢男孩子,不要因为赶时髦害了别人。”
白皓瑾牙齿整齐,说话时露出一颗虎牙,好像下一秒就要衔住姬煜翔的脖颈。
姬煜翔被母亲的气势吓怕了,声音压在喉咙处,咽回肚子里。结结巴巴地回答:“我肯定不会的。”
红枣和瘦肉片从浓郁的白汤中翻涌而出,白皓瑾熄掉火,从姬煜翔手中接过摘好的娃娃菜,优雅地说:“把汤端出去,叫小月下来吃饭。”
姬煜翔将砂锅安放在餐桌正中央,摘掉隔温手套,上楼,敲响三楼居中的那扇门。
门从里面打开,白皓月穿着奶白色的半边绒长袖睡衣,低着头,露出雪白的脖子和手指,整个人毛茸茸的。
姬煜翔收回悬在门前的手:“吃饭了。”
“等一下。”白皓月探入睡裤口袋,摸索片刻,掏出一个红色丝绒方盒,塞进姬煜翔手里:“你忘记去买礼物了。”
他记得他和白皓月约定在CBD的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