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去的?”姬煜翔嗫嚅。
白皓月点了点头:“下次再一起去吧。”他的眼皮上透出纤弱的毛细血管,掀起时露出墨黑的眼珠,指尖轻轻点了下姬煜翔的手背。
姬煜翔浑身一凛。
他想到贴吧上几百页的谩骂,还附着那两个男生被通报的照片。
想起邵厉的话,常啓停的话,他母亲的话,让他走好走的路。
他飞快甩开白皓月的手,从兜里掏出那个红丝绒盒,避之不及地丢回去,逃命般往下跑。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落地窗上挂满了霜。
姬蔚回了英国,白皓瑾每隔两周就要住院,家里只剩两个人,即使再不想见面也经常碰见。更何况,白皓月还经常给他留饭。
吃人家的嘴软,姬煜翔受不了这煎熬,不敢待在家里。
期末考试结束的第二天,就收拾行李搬去了邵厉家。
除夕将至,邵家前院新植的两颗矮冷杉上挂满了冰花形状的灯,树中间架了两台音响,滚动播放着圣诞歌。
俞悠来过几通电话,姬煜翔懒得接,干脆关了手机。趴在沙发里,看落地窗外的火树银花。
阿姨和管家回乡探亲,家里只剩两个半大孩子。
前几天邵文的助理登门,运回一整箱干白,整齐码放在玄关的酒柜上。
邵厉觉得好奇,偷偷开了一瓶,酒香馥郁,他不太会品,学着哥哥的样子,倒入醒酒器。
姬煜翔洗完澡,穿着浴袍下楼,顿时吓了一跳:“你哥的酒你也敢动,真不怕挨打?”
邵厉食指抵住唇心,“嘘”声道:“他们天天喝,你不想试试?”
姬煜翔学过李白的很多诗,听过斗酒诗百篇的典故,他没学会文采,只听懂举杯能消愁。
腊月二十九,平京降了场大雪,密实的雪片层层叠叠覆上蒙雾的窗,隔绝出一方温暖而隐秘的天地。
邵厉又斟满两杯,两人都有些微醺。
清澈透明的液体残挂在郁金香杯上,邵厉摇晃着空荡荡的酒杯,若有似无地说:“他不是你哥吧。”
姬煜翔灌了酒的脑子一片混沌,迟缓地问:“你说什麽?”
“你有什麽亲戚我还能不知道?”他拍拍姬煜翔的肩:“承认吧,他是不是你那个小舅舅。”
姬煜翔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邵厉白了他一眼,“他和阿姨长得一毛一样,我好歹吃过你家那麽多顿饭,要是认不出来,你把我眼珠子挖出来得了。”
紧接着他又问:“可是这事儿有什麽好隐瞒?”
姬煜翔坦白从宽:“显老。”
“……”
姬煜翔感叹:“你还挺有当侦探的潜质。”
“我还能更厉害。”邵厉馀光斜扫:“你跟他……不是那麽简单吧。”
邵厉是家中老二,上有一对闲云野鹤的吉祥物父母,中有一个大学毕业就继承家业的精英哥哥。家庭氛围异常开放。
但听他亲口问出来,姬煜翔还是吓了一跳:“你瞎说什麽!”
“我可什麽都还没说呢。”邵厉啧声:“我记得某人说过带後座的自行车太土了。”
“他还说过,任何人都别想压榨他体育课打篮球的时间。”
姬煜翔脊背僵直,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才发现杯里没有酒:“那都是小时候说着玩的!”
邵厉观察着他,眉头越蹙越紧:“你让阿婷删帖那天,我们还没到你们就吃上饭了,你不是宁愿饿死也不排饭吗?”
一股上涌的湿热堵住姬煜翔的咽喉,他无从作答。
邵厉收敛戏谑,加以严肃:“阿翔,你想想前几天被开除的那两个人,搞基是没有好下场的。”
姬煜翔的头越埋越低,藏进肘里,他觉得邵厉果然也只是个小孩。
这哪是同性恋的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