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烧始终不退,在医院躺了几天,眼周烧的发红,本来就瘦的人又枯了一圈儿。
姬煜翔托于鹏买了几大袋水果,他记得白皓月爱吃甜食,挑了两颗芒果和一袋车厘子,用手掰开,把核取出来,喂给他吃。
白皓月像只初生的小兽,乖乖卧在被子里,姬煜翔喂什麽都吃。
然而当晚。
他的病情突然恶化,吐的满地都是,又是吃药,又是注射,折腾到大半夜。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酸臭,姬煜翔推开窗户,一股热浪涌进来。他皱起眉头,他最怕热,好在白皓月不怕。
郑宸打着哈气去办公室的隔间里补觉,临走前反复警告他不允再给白皓月吃刺激性食物,尤其是芒果。
姬煜翔捏了捏酸胀的肩膀,收拾起满地狼藉。
病房自带的洗手间没有窗户,姬煜擡手开灯,柔和的黄光打下来,却像尖刀刺进了他的眼睛。
连续不眠不休让他的眼睛又酸又疼,一见光就忍不住流眼泪。他用力揉了揉,拿上湿纸巾给病人擦干净指间的秽物。
白皓月出了一夜冷汗,全身都泛着潮气,姬煜翔帮他擦完身体,拿出干净的睡衣给他换。他爱干净,平时在家睡衣都是三天一换,现在生了病,反倒什麽也不提。
姬煜翔把睡裤挂在肩上,弓腰撑着内裤到他脚边,然後提着内裤的两边,自脚往上提。
内裤的边缘和他的手没入上衣垂坠的下摆,掠过白皓月的皮肤。姬煜翔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帮他把裤子掖好。
白皓月清醒的时间不多,有时说着话便睡着了。姬煜翔逮着他醒的时间陪他解闷儿,趁他像现在这样睡熟了,就回公寓取换洗衣物。
公寓好些天没有人住,除了从落地窗外透进来的遥远高楼上的几簇闪光,客厅里丶卧室里丶浴室里都黑压压一片。
洗衣机“轰隆隆”的空转,姬煜翔没有开灯,怀抱着残留白皓月汗渍的衣物,迟迟没丢进去。
半夜下了场大雨,从凌晨持续到上午,郑宸打电话让他在家休息。姬煜翔心里堵,睡也睡不好,问了白皓月能吃的菜,想给他补充些体力。
他漫无目的地翻着菜谱,认识白皓月三四年了,当初答应他要学做饭,到头来连道像样儿的菜也没学会。
张姨送来的菜蔫的蔫,烂的烂,只剩几根山药孤零零躺在冰箱的冷藏柜里。
大雨阻碍了交通,司机堵在路上不知道几点能到。姬煜翔扫了眼窗上划过的雨线,拎上雨伞出了门。
城市温度骤降,姬煜翔撑伞走着,伞沿儿被雨水打得发颤,时不时掀起一角。他看了眼时间,加快步子。
小区内的便利店只有最基本的菜品,他挑了几样,又买了两斤小米。
结完账雨更大了,伞面噼里啪啦的响。姬煜翔抱着菜往家跑,到家时全身都湿透了。
他吸了吸鼻子,切菜淘米生火,盯着米下锅,去卧室换了件干净衣服,又从白皓月衣柜里挑了几件厚实卫衣塞进背包。
手机“嗡”的一震,姬煜翔以为是郑宸,点开。
邵厉在四人群里发了一张照片。
自从他不来上课之後,姬煜翔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照片里蓝天绿草,正中耸立着一座教堂,邵厉和聂丞枫站在教堂前揽着彼此的腰。
配文是:哥去追老婆了,勿念。
常啓停和于鹏一人回了一句卧槽。
姬煜翔端着手机,不知该回些什麽。
司机的电话打断了思绪,他揣起手机,趁粥还没冒泡,把刚买的水果削皮切成小块放进保鲜盒。
雨沿着学院路一路蔓延,整条街陷进水里,伴着夏日难捱的闷热,在咽喉蒙了一层雾。
“听说这是平京近几年最大的一场雨。”护士一边整理输完的药瓶,一边看向窗外的阴雨。
白皓月回不了头,只能迷蒙地望着天花板。刚吃完药,咽了口水,唾液经过干涩的喉管,跟火烧似的。
他知道姬煜翔只是回家拿衣服,但醒来看不到他,心里难免空落。
等了一个多小时,姬煜翔端着砂锅回来了,白皓月全身酸痛,他提了口气,扶着床沿坐起来,对着姬煜翔笑了一下。
姬煜翔捧了碗热腾腾的南瓜粥,白皓月尝了一小口,嗓子像刀割一样,根本尝不出味道,眼角却弯着:“好喝。”
姬煜翔垂下的眼睫遮住了情绪,他犹豫吞吐了许久,像是下定了决心,喉音艰涩地呢喃着:“我不想出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