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搬进来时,我其实没有想太多,就是觉得这里有他的味道。他上过的电梯,他走过的楼道,甚至他看过的小广告。看着白色楼道墙上偶尔出现的刻章修水管的印章,想着他可能在路过时会不经意间扫过,我的手会不由自主的伸出去,看到他也过来拉我的手,一回神,又是什麽都没有。
我和他分开了一年,吵架之後,我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我还给他朋友圈点赞呢。
所以我妈告诉我他死了,我就“哦”了一声,把刷牙水吐掉。我妈一直跟我同一战线,她觉得应该小花给我道歉,我以为我妈又在开玩笑了。
吐掉水,我擡头看着镜子里我妈惨白的脸,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他甚至都没有葬礼,我去的时候他们家只让我看了骨灰,我拿了一点起来,怎麽也看不出这是哪一部分的骨灰,连最後亲他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我跟他说好的,哪一方先走,最後一定要亲一下。盒子里一捧灰说不定还混了前几具尸体,嘴唇那块说不定气化了。
一个巨头公司的董事继承人,死的不明不白,连个像样的葬礼也没有,我他妈一脚踹开解家代理当家的办公室大门,举着跟路边混混借来的棒球棍让他给老子爬。
他举手投降,说,解语花给我留了财産。上代给他留得原始股份,他分了一半给我,另一半给了儿童基金会。
这个人很聪明,他当着这麽多解家和外人的面告诉我,相当于给我安了个要遗産的名头,这整个屋里头的人就全都看着我这个解家外家人,吴家小三爷,要我不敢闹。但我管不了这麽多了,我仗着年轻,气盛,我暴力我有理,喊了吴家人镇场子,以要拿去鉴定为由,抢了小花的骨灰。
然後找楼里清洁工借了黑塑料袋,把办公室里属于我的,属于小花的东西一股脑全收走了。大圣诞节的,我像个刚上岗就被辞退的圣诞老人,拖着一大袋东西在雪地里走,最後蹲在垃圾桶旁边哭,旁边在放陈奕迅的lonelychristmas,一对高中生情侣停在我旁边,那个女生给了我一杯热饮。
恍惚间,我看到花儿穿着校服要拉我起来。我和他的学校这麽多年了都没变校服。我看着小情侣拉着的手——我当年这个年纪都不敢拉他的手,碰一下都感觉要怀孕了。
我塞给了小姑娘一百现金,拿着杯我并不喜欢喝的热巧克力,在圣诞街头提着我的礼物袋,抱着我前夫的骨灰盒,向着深渊般的明天前进。
这算个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