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伤
何剑瑶一愣,边想边说:“从望月岭过来的路上,我喂他吃了两粒聚气丹,又给他上了些灵愈膏。到了这里之後,吕大夫给开了方子,但还没来得及煎。”
白小娇仍把着脉,一边问:“聚气丹和灵愈膏,我能看看吗?”
何剑瑶连连点头,从怀中掏出个瓶子递过来:“这是福寿堂的聚气丹。”
她又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个空罐来,顿时有些慌张:“灵愈膏全用完了——”
白小娇温声道:“没事,这些就够了。”
她倒了几粒药丸出来仔细闻看,又细细拈了拈药罐的内壁。何剑瑶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忐忑地看着她。
半晌,白小娇连药带瓶还给她,安抚地笑笑:“这些都是上好的药,多亏你当时处理得当,不然他可能失血得更快呢。”
何剑瑶愣愣地点头,犹疑地问:“那师弟他……”
“嗯,他现在已经止住血了,”白小娇动作麻利地将干净的纱布缠上,“顺利的话,晚些时候应该能醒来。”
她将床榻边的位置让给何剑瑶,嘱咐道:“他现在还没脱离危险,你还得在这儿看着。如果伤口又开始渗血,一定赶紧来找我。”
何剑瑶眼泛泪花,连连点头应下。
白小娇站起身来,示意其他三人出去说。卫疏不动声色地将榻边半月生的空药罐拿回手中,跟着她走出门。
李言就近找了间屋子,待都进门後就忙问道:“白姑娘,孔师弟的伤可是有什麽蹊跷?”
白小娇咬着唇,慢慢理着思绪:“他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伤口很长,失血并不奇怪。但按照何师姐的说法,他是渐渐止不住血之後才昏迷的。”
见三人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她解释道:“按说他很快就包扎了伤口,而且何师姐还给他上了药丶喂了聚气丹,他不应该一直止不住血的。”
李言迟疑道:“孔师弟虽勤勉,但体质不算最佳。也许是这伤太过凶险,他愈合得慢些?”
白小娇摇了摇头:“他正年轻,又习武,从中午拖到现在,再慢也该止住了。”
林玥心念一动:“所以你问他吃过用过什麽,是怀疑他被下了什麽药?”
白小娇咬着唇,语气犹豫:“嗯,我也说不好,只是觉得奇怪。不过既然半月生能够让他的创口开始愈合,应该没有大碍了。”
卫疏沉吟道:“若那些药并无问题,许是那斧上带了什麽?”
林玥眸光微动:“但你之前同他交手,也被那斧所伤,好像并未见异常?”
白小娇摸了摸鼻子,小声说:“唔,这倒也不好说……我给卫疏用的就是半月生呀。”
林玥不禁莞尔:“是了,我差点忘了身边有个小医仙在。”
白小娇不好意思地笑笑,刚想说什麽,就听卫疏沉声道:“如此说来,方才那位何姑娘便是叫你白小医仙。”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李言拧眉应道:“望月岭来的弟子同栗山派一起住在後院。许是她听赵掌门提起,这才找过来的。”
卫疏微眯了眼,语带讥诮:“从晚膳结束到她找过来,中间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若真如此,未免也太巧了些。”
然而事情就是这麽巧。
当天夜里,孔嘉佑果然悠悠醒转。何剑瑶几乎又要对着白小娇纳头便拜,连带着对卫疏这位慷慨赠药的寡言刀客也连连抱拳行礼。
白小娇被吓了一跳,还是林玥伸手拦了她一下,笑着问她怎麽知道神武庄上住着这麽位小医仙。何剑瑶惭愧地说自己孤陋寡闻,又满脸感激地说当时多亏了“赵掌门的指点”。
卫疏闻言摩挲着临渊,冷哼了一声。见人已无事,李言和林玥问到了想问的,便各自回去了。卫疏却仍垂手站在一边,斜睨着小医仙给那榻上虚弱的少年仔细上药把脉。
与何剑瑶的英气勃勃不同,孔嘉佑看起来略显文弱。他面上仍无多少血色,冷汗不停地从两鬓流下。少年的胸腹白皙干净,显得那道十馀寸长的伤口格外狰狞。
白小娇尽量动作轻柔地替他更换纱布。少年抿紧了唇,但仍时不时漏出几声呜咽,听得何剑瑶手指微微发抖。
只有卫疏冷眼看着他们。
他知道自己毫无道理,但压不住心中的微妙情绪:啧,已是接近弱冠的年纪,怎的如此捱不住疼。
当年他在落鹰岭遇到围攻,身中数十刀时,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光景。那时他身边并无一人,但痛得狠了时,他也宁愿咬着软木,不肯发出一声。
眼前的少年怕师姐忧心,勉力扯了个笑,手却几乎将攥着的衣衫捏碎。他武功修为比不上当年的卫疏,但遇上那灰衣头领时仍挡在了师姐的面前,心性可见一斑。
这些卫疏都知道,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那股尖酸刻薄。当白小娇将一罐新的半月生交到何剑瑶手里时,这股莫名的情绪燃得更甚了。
白小娇同何剑瑶交代了些注意事项,便起身告辞。卫疏随意地朝两人略略颔首,随即沉默地跟着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