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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第1页)

淞浦城的东北角矗立着落成不久的中央军政府大楼。这栋大楼完全仿照宫殿样式。屋顶飞檐翘角,铺满了碧绿的琉璃瓦。大楼前还点缀一幅云龙图。由于政府提倡节俭的缘故,云龙图是水泥浇筑的,规模也并不大,但仍有一番气势。

秋季多雨,那幅云龙图长久地被浸湿着,边缘生出了细细的青苔。

大楼的一间圆形会议室里,已满满当当地坐了有六七十人,大都是出州军校毕业的年轻将领。裘灏见到许多熟悉面孔,大多数人都面色凝重。他看到祁兴龙一个人坐在距离会议主桌最近的一排位置上,便走上去同他坐在一起。

在军校时,很多人并不喜欢祁兴龙。他向来有些圆滑,消息又灵通,大会小会,看他坐的位置,就大概可以对会议的内容有基本的判断。如果是普通的会议,或是有一些好事,或是要追究他个人的责任,祁兴龙一定坐得尽可能靠前。如果是麻烦的丶棘手的会,或者是于他个人有什麽褒奖的会,他便会挑个角落。

裘灏对此并不在意。祁兴龙家里在临湘颇有势力,有些事情恐怕他是自幼耳濡目染的,未必是刻意。毕业这些年,他也并没有看到祁兴龙耍手段捞过什麽好处。更何况,中央军毕竟和那些地方军阀的风气不同。

“昨天的报纸看了吗?”祁兴龙低声问。

裘灏默然地点点头。

昨日的《中央日报》中登了一则公告,宣布取缔出州军校,在淞州重新开办军校,更名为中央军军官学校。出州军校学员组织青年联合会也一并取缔,代之以同学会。出州军校青年联合会会长张峥嵘声明退出青年联合会。

“张峥嵘已经被关起来了。”祁兴龙简短地说了一句。

一阵大笑从门口传来,徐衍走了进来,正和人聊的高兴。看见他们两人,徐衍便也绕了过来,坐在他们身後。

祁兴龙轻轻咳了一声,不再说话了。他和徐衍都是联合会的成员。

青年联合会并不是一个同学会那样的松散组织。正相反,联合会里集合了许多极精干的学员,乃至教官。这个组织很热心社会事务,探讨社会理论,组建剧社和宣讲团,还参与过出州当地的工人运动。

中央军内部对于青年联合会的存在一直争议颇多,因为联合会对于中央军政府的许多决策都有颇多的意见和建议,这些精干的联合会成员在战场上虽有军功,也难免功高震主。

两名行政会议的委员走了进来,会场里的议论声便渐渐低了。

会议主桌上也只有首席仍旧空着。

片刻後,曾伯龄走进了会议室。一时间,几乎整个会议室的人都起身立正。

中央军军委委员曾伯龄,正是出州军校的校长。他落座後左右环视,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学生们。在出州军校时,曾伯龄在学生中是很有威信的。他资历很深,在那位创办出州军校的领袖临终前的几年里,曾伯龄一直陪伴在左右。他为人朴素,没有任何烟酒赌博的恶习,在军校和学生们同吃同住。他对待学生也很和蔼,并不是一位高高在上的校长,反而常常与学生谈心。对于他青睐的学生,他更是会给予许多帮助和照顾。

出州军校的凝聚力,有相当的部分是源于这位校长。

一位行政会议的委员负责主持会议,另一位行政会议的委员负责宣布有关出州军校的决定,干巴巴地读完了事先写好的文件。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曾伯龄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我看同学们丶教官们,有的人情绪不高。当然,大家对于出州军校都是很有感情的。但是,我们在发展。中央军在壮大,我们的势力也在扩张。在更靠近前线的淞州办学,是有现实必要的,而且要办更高规格的。你们的母校依然在——”

“报告。”会议室里有人道。

曾伯龄的话被打断了。

往年在军校时,这种情况是常有的,曾伯龄虽然有时也会不悦,但大部分时间会允许学生各抒己见。然而这一次,他并没有立即回应,只是停了停,就又继续讲了下去。

“报告。”喊报告的人锲而不舍。

曾伯龄面无表情,却显然是不悦:“你说吧。”

一个年轻军官站起来,道:“校长,请问,我们的母校依然在,联合会为什麽不能继续存在?”

“联合会改为同学会。”那个说话干巴巴的行政委员插了一句,像是有些不耐烦。

年轻军官看了他一眼,又转向曾伯龄,道:“出州军校是军校,中央军军官学校也是军校。但联合会和同学会不是一个性质。联合会是学员自发的团体,为什麽是由军委来取缔?”

“不是军委取缔,”行政委员仍旧带着明显的厌烦道,“是你们的会长自己说不做了。声明里都写着。”

安静的会议室掀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张峥嵘称得上是这批军校生当中的老大哥,他比大部分学员都年长,又急公好义,交游广泛,很多学员都多少和他有点交情,也知道他的性情。还在军校时,张峥嵘是个做了排长,连自己排里夥食都要亲自一角一厘计算,让同学们务必吃好的有心人。随便说一句“不做了”,就丢掉经营多年的联合会,这不是张峥嵘的风格。

“安静!安静!”主持的行政委员敲着桌子。

议论声渐渐平息下来。

“这件事要我来说,”曾伯龄露出沉重的表情,“我和峥嵘见过面了。我知道,有些同学们加入联合会,初衷是好的。但是联合会走得太远了,太偏激了,在社会里牵涉得太深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容忍军人这样三心二意,花样叠出。”

“校长,”那个咄咄逼人的年轻军人仍笔挺地站在那里,“我们是军人,难道不是要为社会的福利而尽力吗?如果对社会不了解,又如何知道平民的福利究竟是什麽?”

“这是本末倒置,是越俎代庖,”曾伯龄露出严厉的表情,“军委的命令自然考虑到了平民的福利,需要你们来多此一举吗?”

“我看这绝不是多此一举,”年轻军官口气强硬,“军委在权限之外,没有经过联合会内部的程序,擅自宣布取缔联合会,这样霸道的行径,是为了平民的福利吗?这只是为了少数人的福利罢了!”

曾伯龄不说话了。

那个干巴巴的行政委员道:“联合会隶属出州军校,出州军校隶属军委。军委当然有权取缔。”

会场又一下子乱了起来。

“他刚刚还说不是军委取缔的。”

“想怎麽样就怎麽样,张口就来。”

甚至有人忍不住大笑出来。

那个说话干巴巴的委员耷拉着眼皮,仿佛没有听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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