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楼下有什麽响动,温潋秋迷迷糊糊醒过来,拉开被子一角,去撩窗帘。
外面天光已亮,看起来是七八点钟的样子,家仆却没有来叫他起床。
天气很冷,温潋秋又把手臂收回被褥里暖着,晕晕乎乎地想再睡片刻。
有人轻轻把门推开了,温潋秋仍迟钝地躺着,听着那人又轻轻地关门。
“谁?”他懒懒地问了一句。
“小少爷,”门又给推开了,是家仆,“你醒了?”
“我马上起。”温潋秋仍是有些懒洋洋的。
“不,不急,”家仆反倒劝阻,“太太说,叫你先别下楼。”
“嗯。”温潋秋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我把早饭送上来,小少爷,你别下楼,啊?”家仆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
“嗯。”温潋秋并没有认真听进去,昏昏沉沉地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潋秋又被家仆推醒了。
“小少爷,小少爷?”
“嗯……怎麽了?”温潋秋只觉得眼皮沉重。
家仆手指冰凉,拨开他的额发,摸他的额头。
“哎呀。”温潋秋听她轻轻叹了一声,转身出去了,没有关门。
“太太,太太,”家仆急急忙忙地下楼,“小少爷发烧了,烧得烫手呀。”
楼下顿时乱成一团,温潋秋听在耳中都觉得轻飘飘的,很恍惚,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裘灏的声音。他又很久没有见到裘灏了,很想念。夜晚临睡,清晨初醒,眼前都是裘灏的影子,耳旁都是裘灏的声音,让他心里安宁欢愉,只想悄悄地溜回梦中去。
有人脚步沉重地走上楼梯,进了房间。
这也像是裘灏的脚步声。温潋秋朦朦胧胧地想着。要是一睁眼,就能看见哥哥,那就好了。
有人摸了摸他的头发。
又有人进来了。
“老大,你回去!”是温氏的声音,“我们就留在淞浦,哪里都不去!”
温潋秋皱了皱眉,费力地睁开眼睛。
有人坐在他旁边,挺拔的身影像一座巍峨的山,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尘气。
“哥哥!”温潋秋惊喜地叫出来,想要起身,却又乏力。
“母亲,这也是为了您和毛毛的安危。”
“我们哪里都不去!”温氏难得这样激烈,她走上来,掀开被子拉扯温潋秋,“毛毛,起来。”
寒凉的空气扑在温潋秋身上,他不禁往後缩了缩。
“母亲,毛毛还病着。”裘灏伸手拦了一下,被温氏狠狠地推开了。
“别碰他!”温氏有些歇斯底里,“你别碰他!”
“妈,你做什麽?”温潋秋被她尖锐的声音吓着了,“你别这样对哥哥。”
“哥哥?”温氏抖抖索索地,“他算什麽哥哥?毛毛,你得离他远远的。他是要害你!”
裘灏在旁沉默地站了起来。
“别走,”温潋秋连忙扑到床尾,拉住了裘灏的衣摆,“哥哥,你别走,别生气。”
温氏惊恐万状地看着他。
“毛毛!”她爆发出一声哭叫,“他是个变态的人!你怎麽还不懂?”
温潋秋茫然地擡起头来看着裘灏,裘灏也在看他,只是片刻,就轻轻把他的手从自己衣摆拽了下去。
这一下,温潋秋恍然明白了。
一时间,恐惧,委屈,生气……种种情绪都在他胸口饱胀起来。
“不许你这麽说哥哥!”他冲着温氏发怒了。
“你还什麽都不懂,”温氏还在戚戚地哭,“你是着了什麽魔?”
“我怎麽不懂?”温潋秋听见自己的牙齿在轻轻地磕,“你再这麽说哥哥,我就去死!”
裘灏擡了一下手,却最终只是低低喝了一句:“毛毛!”
“你为什麽要死?”温氏瞳仁下露出眼白,颤巍巍地指着裘灏,“要死也该是他!他是一个变态!”
温潋秋胸口剧烈地起伏,冷空气凶猛地灌进肺部,激得他浑身火热,内里五脏却全然冰冷。
他擡手“哗”地拉开窗帘,骤然起身,推开了窗页。
“毛毛,你要干什麽?”裘灏最先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