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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第1页)

六十

春水才暖,江面上浮着几只白鸭,天色向晚了。

杏红色的晚霞里,虎溪寨的码头旁次第亮起了零星的灯盏,高的是在吊脚楼上,低的是在岸边的船。

一条船赶在馀晖里慢慢靠了岸,船是从鹰湖城来的,载着的是两个外乡客。

老船夫听他们的口音,一路相问。

“是哪里人?”

“湘州人。”

“算是近邻。怎麽上楚州来?”

“在楚州做事。”

“又怎麽要来虎溪寨?”

“养病。”

老船夫把两个人又仔细打量了。

说话的那个身材高大,目光炯炯,有精悍之气,不像个病人。还有一个趴在船舷出神地看着晚霞,体格瘦弱得多,一张脸儿白白的,生得是着实俊俏,像是画儿上走下来的人。

见多识广的老船夫心下了然。这几年有洋人在虎溪寨主持了一家什麽疗养院,有许多穿白色袍子的人在这里做事,来往的都是些看上去很体面的城里人。有的人来待一阵,就离开了。也有的人流连不去,或者更甚者,就在那疗养院里走了。

这样的事,老船夫是见过的。曾有一个也很俊俏的小夥子,来虎溪寨时惹得几个寨子里年轻的女孩每晚轮流去他窗外唱歌。他也是很瘦弱,病得很厉害,甚至没能撑到夏季结束。老船夫不由同情地看着船舷旁漂亮的青年。不知怎的,看他那样的漂亮,就觉得他必然福寿不长。向来都是这样的,仿佛只有他年纪轻轻地就去了,留下许多给他唱歌的女孩黯然神伤,才对得起那样出衆的相貌。

船只稳稳地在码头靠岸了,他们听见胡琴的声音,还有女人柔声唱的小曲儿。

“胡琴真好听。”船舷旁的青年起身时,向着同伴露出秾丽的笑容,比水面上粼粼的霞光更为动人。连老船夫也被晃了眼。

这个春天里,怕是要唱满九十九个夜晚的情歌了。

“这是哪里的胡琴?”那青年问。

老船夫一摆手:“是妓船上的。”

“什麽船?”青年又问。

他的同伴听明白了,像是制止地说:“毛毛。”

老船夫却不介意,向码头旁的几条小船一指:“都是往来的客商丶水手们的相好,拉琴的是她们的干爹。”

青年听了,有几分羞赧,却还硬撑着,做出通达世故的样子,天真地向同伴争辩:“我知道这样的事,我见过的。”

他的同伴不再多说什麽,向老船夫递来了船钱。给的很丰厚。老船夫连忙推让一番,返还了一部分,却还是留下了比日常所收更多的数目。作为补偿,他殷勤地扶着那羸弱的青年下船,又祝愿他:“这个寨子里好,连洋人都说好,在这里疗养一春,包管你这一年都百病不侵。”

青年明显是个涉世不深的,听了几句好听的话就又动人地笑了起来,低下头来感谢。

“一年?”他的同伴眉头一皱,唇边却仍含着笑,像是开玩笑,又像是真心不悦。

“一生平安。”老船夫立马补上一句。

高大的男人从他手里把青年接了过来,先是握住青年的手指,後又只是抓住他的袖口。

河滩上有一个穿着很体面的人笑呵呵地走过来迎接,那高大的男人忙转身寒暄,把抓着青年袖口的手背在身後。青年有些不安分地偷偷扭着手腕,老船夫一开始以为他是要挣开去,後来才看出他是在想方设法地再握住同伴的手。

他的同伴一直巧妙地躲开他的手指,引得他渐渐急躁起来,幅度很大地甩了一下胳膊表示不满,却又并未真的将同伴的手甩开。

只是片刻後,迎接的人笑着转身,带着他们离开,就见那高大的男人一手提起行李,另一手轻轻一勾,便将青年的手勾在掌中握紧了。青年倏地回身,扬起脸看他,又露出了笑容。

晚霞已经渐渐地淡了。这河滩上再没有什麽能与那笑容争辉。

疗养院的食物是西菜,大都是荤食,温潋秋只吃了一点沙拉,几片蘸了奶油的吐司。

大概是因为旅途悠缓,他很饿,却没有什麽可吃的东西。

来接他们的人是裘灏在中央军校楚州分校的新同事,是楚州本地出身的军官。就是他介绍温潋秋来虎溪寨的疗养院。他像是看见了温潋秋的食不下咽,逗弄地对他眨眼:“等一会儿,悄悄地,我带你们出去吃。”

果然,疗养院的晚餐收了,他就带着他们出去,到河滩旁的担子前吃宵夜。

担子里卖的食物也就是那麽几样,最有本地特色的是烤得金黄油润的小土豆,柔滑细嫩的粉皮,还有包了河鲜野菜的馄饨。温潋秋连吃了好几个小土豆,还添了两盒粉皮,就连裘灏喂过来的带荤馅的馄饨也没有拒绝。

那位楚州军官大喇喇地叫来了许多瓶酒,对着裘灏长吁短叹起来,说他们是同病相怜。等酒喝多了,他就开始大骂,说军委现在就是某些人的天下,不说怎麽打仗,就搞一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眼下该用人的时候,却把他们扫到楚州任闲职,还把薪水打了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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