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子很奇怪,让江城觉得他有点像个——像个女孩子。
“你来,”江城道,“先上药。”
少年像是还在害怕,却很柔顺地,从角落里走出来了。
灯光暧昧,光圈落在少年脸上时,映出他清秀的色彩,和狼狈的伤痕。
他脸上有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嘴角有破损的伤口。江城不再说话,握着他的手肘把他拉到面前,又按着他在床沿坐下。少年惊惶地一抖。
“别动。”江城说着,把巾帕拧去水分,一手扶着少年的肩膀,一手轻轻把温热的巾帕合在少年脸上。他以为少年会怕疼,谁知少年竟柔顺地没有动,像是听他的话。
江城给他热敷着,就见他慢慢地擡起眼睛看过来。
少年有一双容易害羞的眼睛,可当他安定地看人时,就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意。江城不知怎的,心中似乎动了一下,像是在雪白的字纸上落下第一笔墨时的起心动意。
“疼吗?”他问少年。
少年还是不说话,被他捧着脸颊,轻轻地摇了摇头。
热敷完,江城端起他的下颌,用指尖蘸着药膏,小心地涂在他的嘴角。
“好了,”江城道,“身上有伤吗?”
他料定少年是不打算说话了,便去勾那外套的衣襟。
少年眨了眨眼睛,露出惊慌的神色,江城才要收手,却见他羞怯似的低了头,慢慢地松开了衣襟。
那样子又很像女孩子。
江城觉得自己大概是荒唐。面前明摆着是个男孩,他却总觉得他像个女孩。那种像不是皮相上的像,而是某种微妙的,抓心挠肺的像,让他觉得血肉之内都在发痒。
“先脱下来。”江城说。
少年像是窘迫极了,拉开衣襟,露出肩膀时,竟莫名有种宽衣解带的旖旎。
江城不自在起来,转过脸又去把巾帕洗了一遍。
少年身上也有伤,不过大多是淤伤,个别地方擦破了皮。
江城迟疑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他光裸的肩膀,轻轻给他擦拭身体,又替他在伤处揉开药膏。少年还是很柔顺地,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轻微地晃动。
这也很旖旎。江城一时别扭地停了手,就见少年低着头,却又遮遮掩掩地看他,像是察觉了异常。
“别动。”江城遮掩地斥道,口声简断,甚至有几分强硬。
少年是很听话的,本来也没有动,可对于江城的斥责也并不反驳。
再蘸上一点药膏,江城屏了一口气,俯身去涂抹少年腰侧的一块淤伤。
少年轻轻地哼了一声,连声音都是柔顺的,似有若无的甜。
“疼吗?”江城起身来看他的脸。
却见少年满脸红晕,摇了摇头。
“有人欺负你,我可以替你出头,”江城用漫不经心似的语气说着,用巾帕擦了擦手上的药膏,“你要是需要帮忙,就来找我。”
没有回答。
“我叫江城。”他补充说。
少年的眼睛还是红的,有几分楚楚可怜,只是看着他。
九
回家的路上,柳立春走得很慢。他想着该怎麽和父母交代自己脸上的伤,还有身上陌生人的衣服。
头晕仍旧很重,伤口仍旧很疼,嘴角和腰侧却又带着淡淡的酥麻,仿佛那个叫江城的陌生人仍旧在轻轻地触碰。
到了家门前,柳立春不禁踌躇了片刻,却听到身後有人叫他。
那声音让他立刻惊恐地往後退缩,看着傍晚才打过他的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
“我来找你了,”那人说,“你别怪我,我就是不能让他们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