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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桃花

Chapter142

申城旧事（34）桃花

电讯处只有电讯一科还亮着灯，蔡郁伏在案头写写画画，对桌的高雁挽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小鸡啄米，手里的铅笔无意识地在纸上划出蜿蜒的曲线。

蔡郁擡眼看看她，“小高，太晚了，回去吧，让处里的车送你一趟。”

高雁挽揉了把脸，抓起桌上的纸，“科长，我算完再走吧，今天的部分还没做完。”忽然擡头见陆序在门外驻足，忙叫道：“陆处长，这麽晚了，还没回去呢？”

“我是刚从家里过来，”陆序温和道：“二位还在用功？”

高雁挽笑了笑，“我们科长用功，我就是打个下手，做点基础的演算工作，难的也干不了……”

蔡郁道：“陆处长这是不放心，专程回来看看。”

加密电文使用的密码，都可以改写成高难的数学题，所以破译专家，大多也是数学专家。而破译的过程，需要在无数的假设中破解无数的数学题，这需要人手，又不能随便在外面找人帮忙。

这段时间，蔡郁是演算的主力，其次是他的几个科员，高雁挽算是其中比较勤奋的。

下台之前，孙利锦在自己办公室对面辟出了一间单独的小屋，专门交给张清怡一个人使用，待遇堪比站长和副站长。黄鹤当上新站长之後，没有对此做什麽调整，他也希望张教授能不受干扰，尽快将手里的几部电文破译出来——哪怕一部也行。

陆序告别蔡郁，来到走廊另一侧。张清怡的办公室关着门，灯光从门底透出来。他在门外略一踟蹰，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名娇小伶俐的女孩。

她当然不是张清怡，她是黄鹤的独生女儿黄嘉宁，开会的时候与衆人见过面。

“陆处长？”黄嘉宁见到他有些惊讶，“你不是家里有事，先回去了吗？”

“不放心，回来看看。”陆序说。

黄嘉宁粲然一笑，“你是怕防空警报把张教授吓坏了，吓得灵感都飞走了吧？”

陆序笑着摇摇头，无言以对。

黄嘉宁又把门开大了些，示意陆序往里看。

明亮的灯光下，张清怡手持一张演算纸，面色凝重，时而喃喃自语，时而伏案奋笔疾书，根本没注意到门口有人正在交谈。

黄嘉宁道：“张教授一旦开始工作，谁都打扰不了她，拉警报的时候我还在考虑跑不跑呢，她像听不到一样，我只好陪她留下了。”

“那就好。”陆序欠身拉住把手，将门合上。一直向里窥视，不太礼貌。

黄嘉宁面上的笑容忽然黯淡下去，声音也低了些，“陆处长，刚才警报响的时候，你害怕吗？”

在那样尖锐的声音里，无论心中再平静，都会被激出一丝惶恐不安。何况陆序还要保护家里的其他人，他要对他们的性命负责。

他轻轻点了下头，没说话。

“今天爸爸不在站里，张教授又一心扑在破译工作上，我当时有点害怕，又不知道该找谁说……”黄嘉宁擡眼看着陆序，“要是当时你在就好了，我觉得你一定不会慌张，看到你，我就也不会慌了。”

陆序淡淡道：“张教授比我镇定得多，你可以多看看她。”

黄嘉宁无奈道：“陆处长，有没有人说过，和你聊天真的很难……”

这次陆序想了想，告诉她：“没有。”

女孩眉间的那点愁绪又一下烟消云散了，她笑起来，“但是很可爱。”

可爱？陆序有些疑惑。这个词用在阎译帆身上倒合适，但没人这样说过自己。这个词语背後的亲昵意味让他觉得有些不妥，便对黄嘉宁道：“夜深了，就不打扰张教授了，我先回去了。”

黄嘉宁连忙追在他身侧，“你这就要走了吗？”

陆序停住脚步，“黄小姐还有事？”

对方擡眼看他，“上次不是说过，别叫黄小姐，叫嘉宁吗……孔处长他们都这样叫我，就你见外。”

陆序点点头，“那，嘉宁，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