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的前一天,她撑着身子,竟然自己慢慢下了床。
顾诀提着热水壶进去时,发现病房没有人。手里的热水壶砸落在地,顾诀转身冲向外面。
走廊,隔壁病房,输液室甚至医院大门口,到处都找遍了,也没有看见何娣的身影。
顾诀喘着气站在门口,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目光都被他吸引。然後有人开始认出他,大声叫着他的名字,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把顾诀困在人群中间。
甚至有人当场开始直播。
如果说,网暴不过是隔着屏幕对人的精神攻击,那麽此刻,你一定会知道,那完全不是这麽回事。
媒体记者迅速嗅到头条的气味,扛着高清摄像机从远处纷至沓来。他们把话筒递到顾诀跟前儿,想要从他嘴里得到哪怕一句话。
在吵嚷声中,顾诀的身体又开始疼痛。依旧是不知道从何而起的疼痛,密布身体四肢八骸,连同心脏也在抽疼。
接着,是失聪。
他看见记者们张合的嘴,看见围观群衆群起愤慨,可他什麽都听不见了。
这个时候,他还看见拼命往人群里挤的何娣。
她瘦的只有旁边人的一半体积,脸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偏偏还挥舞着双手试图挤开人群靠近顾诀。
顾诀听见了。
何娣说:“别骂我儿子!别挤他!”
身体的疼痛在消散,顾诀有了动作,他伸手用力把面前的话筒打落在地。记者们没料到这一出,纷纷蹲下去捡,起身时却发现顾诀已经挤出去好远。
人群又热热闹闹的跟上顾诀,缀在他身後,疯狂又恐怖。
顾诀终于拉到了何娣的手。
他把何娣护在自己怀里,拼命拨开人群往医院大门口走。
记者们再次围上来,不依不饶的把话题递到他嘴边,要他说出个一二三四。
顾诀努力想给何娣圈出一个安全空间,可他本身就处于危险区域中心地带。
何娣的手抓在他衣服上,声音已经很哑:“不要推他!”
“顾先生,请问您父亲发布的指认视频是真的吗?”
“顾先生,有人传您打算退出娱乐圈,是因为被实锤了吗?”
“顾先生,对于您赌博欠下百万债务的事情,你打算怎麽办?”
“顾先生,您真的指使过您的弟弟杀人吗?”
“顾先生,这位女士是您什麽人?
“……”
深深的恶意被包装成一个个问题,无论顾诀回答什麽,都逃不过衆人的定论。
解释权从来不在他手里。
何娣的肩膀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缺氧让她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更加危险,她的嘴唇开始变得发紫,整个人缓缓往下倒。
顾诀肝胆俱裂,他濒临崩溃般冲面前的记者大喊:“让开!让开!她立刻马上需要手术!如果因为你们耽误了她的时间,我绝对会把你们一个个告的倾家荡産!”
威胁和警告比解释的作用更明显,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这些记者就学会了畏头畏尾。
医生和护士正在查房,远远看见他抱着何娣冲来就预感情况不好。
医生只看了一眼,立刻道:“病人不行了,要立刻抢救,如果有必要,需要提前手术。”
向阳赶来的时候,何娣已经进了手术室。
顾诀坐在手术室外,除了他,外面再也没有其他人。
“对不起,我来晚了。”向阳先道了歉,然後慢慢走到顾诀身边,蹲在地上,擡脸仰视着他。
出乎意料的,顾诀没哭,他以一种冷静的目光看着向阳,半响,轻声说:“没关系,我习惯了。”
向阳眉头一皱,这样的情况下,他也不好追问这句话的意思,只轻轻伸手搭在顾诀膝盖上:“阿姨情况怎麽样?”
“不知道。”顾诀仍旧保持着这个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