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临搁下笔,起身走出屋门外,就见一场蒙蒙雨雾正飘然落下。
仆妇立在回廊两侧,只敢恭迎,不敢出声。
南燕雪像是从这春雾里走出来的,发上蒙着一层雾,就连睫毛上也凝着几粒晶莹的水珠。
“还是吵着你了?”她问。
郁青临既已经决定要参加州试,自然是要温书的,但府中事项他也没有抛下,早起小碗还闹起肚痛来,郁青临给他吃了打虫丸,也没走,就在正院的厢房里坐了看书。
一个时辰前,隔壁跨院里的孩子们还在跟虎子玩老鹰捉小鸡,虎子一叫,汪汪汪;他们也叫,汪汪汪。可爱是可爱,但也实在聒噪。
余甘子怕打扰,打算叫仆妇闭门的,可走过来一瞧,发现郁青临真是好静的一颗心,外头吵闹成这样他都跟没听见似得,一点都不带分心的。
而且郁青临还觉得越闹越心静,孩子们笑笑闹闹,说明一切安好。
更何况书塾一开课,这院里就安静了,直到南燕雪这个能撩动他心弦的人回来了。
“没有,已经学了两个时辰了,该起来走动走动了。”郁青临道:“庄子上一应都好吗?”
南燕雪随意点点头,又道:“过两日就考试了,东西准备好了吗?”
“施夫子都替我备好了。”郁青临道。
“好好考。”南燕雪见他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笑了笑道:“你怎么只有在做那事的时候才紧张?”
郁青临这几日满心满眼都是圣贤书,戒色禁欲,冷不防听了这一句,明明红了半边耳却还一脸正色道:“我总会游刃有余,得心应手的。”
南燕雪不想误了他用功,说了这一句就要走,郁青临却扣着腕子,将她牵进屋里来。
“我可不想误人子弟。”
南燕雪倚在门上,拿腔拿调不往里进,却见郁青临只是提起暖壶里的热水倒进面盆里。
南燕雪抱臂,有些不快地瞧他。
郁青临抖开热腾腾的帕子轻轻擦过她潮湿的脸颊、脖颈和手,笑道:“将军怎么会误人子弟?是我色欲熏心罢了。”
南燕雪一撇头道:“烫。”
“烫些才舒服,温凉凉的擦了也发不出寒气。”
郁青临拿下她交叠的胳膊,细细替她擦过掌心,却又有些粗鲁地将毛巾团了一团,往盆中丢去,溅起水花一片时南燕雪错开眼,分了心,他趁势她唇上落下一吻,勾她的舌,又将她揽进怀里,抱高了身子抵在门板上。
郁青临身上有淡淡的墨味,还残留着艾草的余烟,糅在一处,闻起来格外叫人安心。
南燕雪被他亲得有些情燥,趴在他肩头上喘息着,喉深处还有他舌尖勾过的酥麻感,叫她通身一阵阵发麻,一阵阵空虚。
她后悔叫他去考试了,费这些心力,耗这点功夫做什么?反正她又不许他做官,不许他离开的。
“等你考完州试。”南燕雪有些不满地开了口,只余下的话又不说了,只是沿着他的腹部往下探,郁青临的胳膊骤然搂紧,南燕雪反而从他身上落下,松开手挠了挠掌心,“轮到我做主考官了。”
郁青临胸膛起伏,缓了好一会才能开口,轻声道:“那将军可要与我串通一气,这卷子才能写得完满。”
南燕雪微一挑眉,义正言辞道:“你这用词实在也太荒淫了,做文章要专心,点些檀香去去邪念。”
淫词艳语,她分明听着很喜欢,离开时高高的束发一荡一荡的,撩在郁青临心上。
郁青临看着她往正屋里去,吩咐仆妇将灶上的梨羹端过去。
泰州将军府,正屋圆桌上的是一盅枸杞梨羹。
京城进奏院,官廨方桌上的是一盅花椒梨羹。
送梨羹的婢女一下马车就撞上任纵阴沉沉的脸,她交了东西就匆匆离去,不敢有什么叮咛废话。
枸杞梨羹被吃完了,花椒梨羹一勺都没碰过。
“元帅,”亲卫道:“官服已经熨好,放在外间了。”
“好。”这一夜,任纵早早歇下,却是辗转未眠,只守着天亮去宫中面见景和帝。
他做一件事,他要请景和帝赐一桩婚事给他。
任纵不管*南燕雪现在身边有什么人在,他要她,要她嫁给他,就算她不愿意,圣旨一下,她也没有办法,甚至连死也不能,她只能同他在一起。
生同衾死同穴。
第78章“这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说这话的人是翰林院的裴侍讲
“这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
说这话的人是翰林院的裴侍讲,初入官场时受过宁德公主提携,同南燕雪也见过几面。
“微臣听闻南将军已有意中人。”
“裴侍讲如何得知?可别在这里胡言乱语,坏人名声!”
景和帝其实还挺有兴致做这个媒人,他挽着袖子在画纸上落下几缕缥缈云雾,道:“风言风语不足信。”
“虽是风言风语,但未必不可信,江南东路那一带都在传。陛下可还记得,大理寺前日处置了一个居丧违制的官员,他是南将军的堂弟南期仁,也是翰林院编修南期诚的同胞兄弟,南将军铁面无私,他的案子已经判下了。不过还牵连出另一桩来。”裴侍讲道。
“什么?”景和帝信手作画,随口问。
“南期仁那日是在将军府门口与人起了争执,起因是南期仁在江宁府官学里冒名顶替那人,因此才得了进国子监念书的机会。那人既是南将军的意中人,也是将军府的郎中,南将军初到泰州时曾张榜求医,这人揭榜入府,想是日久生情,这事泰州许多人都晓得。”
裴侍讲没有去看任纵的面色,但在御前,难道还怕他动粗吗?
“陛下!”任纵刚开口,就听裴侍讲道:“臣要说的其实不是这些风月闲话,而是地方官学冒名的事,恐不只江宁官学这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