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锦书羞红了半边脸颊,实在受不得他这般:“好像有人在院子里吵,我怕有人打起来了,夫君,你容容我,我去了便回。”
荀野说什麽也不肯,嘴唇贴着她的耳朵,有轻声道:“你放心,夫人身旁那个婢女,叫什麽荔枝的,嘴快得很,刀子一样,比我的枪还戳人。”
杭锦书一愣,半是疑惑半是滑稽地道:“你怎麽知道?”
荀野哼了一声。
上次他言行逼供那个小婢女,教人把她绑了,绑在一根扎进泥里尺深的方天画戟上。
她一开始应是仗着自己是夫人房里的人,混不吝,骂天骂地,骂得好生难听,荀野教她骂得耳朵都麻了,一辈子没听过那麽多骂人的词儿。骂起来时,她们零州的方言,她是信手拈来,还能玩出十八种花样。
要是听不懂也就罢了,偏生荀家祖上发迹前,是在戊州做营生,这两地相去不远,父亲的口音里还杂了一些乡音,导致荀野从小耳濡目染,对戊州方言融会贯通,自然也就能听懂她的零州话。
当天荀野被骂得脸色铁青,便再也忍不住,腰间利剑出鞘,直直贴着那小丫鬟的脖颈,吓得她终于偃旗息鼓了。
若不是自负于武力,荀野自忖他还当真拿不下那个小婢女。
她们杭府上的人,只要不对“荔枝”用死来威胁,她应当是个战神。
杭锦书面前,香荔从来不敢造次,她当然是没听过香荔的“刀子嘴”,不由地有些怀疑,往身後,困惑地探了一双眼去,正瞧见荀野此刻发红的皮肤,和那一双无底洞般漆玄深邃的长眸。
他还远远不曾尽兴。
杭锦书却是不行了。
地上的肠衣一件件,聚沙成塔,湿哒哒堆在一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杭锦书的求饶终于得到了宽恕,他抱着她,用脱下去的氅衣,将她的身子一裹,抱她前往净室沐浴。
寝房内设有专门用来浴身的净室,但与外间不过一墙之隔,一树树梨花深处,女娘们争执的嗓音听得一清二楚。
原是她的堂妹杭昭节来了。
她们在那里争执了片刻,香荔毕竟占据了上风,杭昭节也不可能强闯姐姐和姐夫正下榻的汀兰园,便扔下一句:“你们二房盛气凌人,迟早会遭反噬的,我们走着看。”
杭昭节带着她的侍女,端上了醒酒汤和甜杏酪,一转身昂首走了。
杭锦书总算舒心地吐出一口气,荀野抱着软弱无力,只能瘫坐于怀的夫人,耐心地替她擦拭身子,靠近一些,拎上毛巾为夫人将染了污浊的手指一根根擦净:“夫人这下可以放心了?碍事的人走了。”
杭锦书心想,杭昭节大抵是不满当初联姻的不是自己,以至现在没得好处,但她的确有几分好奇。
“夫君知晓那是谁?”
荀野一门心思替她擦身,闻言,摇头回话:“不知。想来不重要。”
杭锦书道:“谁重要?”
荀野看了看她:“我对杭氏一门知之甚少,但对夫人重要的人,对我才重要,所以我要有耐心,有城府,讨好岳父丶岳母,还有妻兄,光是这些都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夫人怜我,总不会让我对贵府的三姑六婆全都挖空心思去讨好?”
他不愿给大房的人脸色,杭锦书也不强求,伯父一手主持整个杭氏,的确劳苦功高,但他纵容之下大房欺压二房也是事实,父母之所以听从他,是因他确实瑕不掩瑜,功于杭氏。
荀野像个求夸奖的孩子,主动凑近一些,将下颌搭在杭锦书的雪肩上,脸颊微带酡颜,嘴唇一开一合:“夫人,我是不是很懂事?”
杭锦书咋舌,对这麽个身高八尺的矫情男儿,实在招架不得半分,但他央着不放,杭锦书只好违心地夸赞他:“善解人意。”
荀野吃了这颗糖,便老实许多了,不再闹她,为她穿好衣物之後,便送她回寝房的大床。
夫妻并排而卧,荀野屈一只肘靠在後脑底下,一双眼烂漫如电地望着身侧安枕的夫人,好像一眨眼,眼前的夫人便如烟雾散,一切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杭锦书被他闹得无法,横竖是睡不着,便招手唤来了爱猫香香,搂着香香在怀,不至于手脚都不知晓该如何摆放。
可那一厢,荀野看到这猫便浑身不痛快,心里直冒刺,扎得他难以成眠。
杭锦书见那个没话找话的夫君不言语了,主动回过了眸,却正对上一双幽怨的眸。
她好奇不已,心一阵急跳:“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