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学土的家中,已什麽都没有了。”傅掌秋道,“再查,便只能查他的科考同年,与翰林院中的同僚。”
“朕正好想用翰林院,查一查也是应该的。”允元道,“那个张钧冲,年岁很高了,理当知道不少事情。”
“是。”傅掌秋躬身奉命,垂手立在帘外,却不立即离去。
允元往帘外瞥了一眼,“还有何事?”
“……工部尚书徐赏鹤,要不要查?”傅掌秋问。
“日前你不是与我说过一次?”允元想了想,她的记性倒是很好,“刀笔吏的出身,辗转六部,还调过考工署丶将作监丶太仆寺。也算是个全才了,这要查起来,不容易吧?”
“他与杜学土,似乎不太对付。”傅掌秋斟酌着道。
允元笑了,“那是自然。徐赏鹤这人,欲望全写在脸上了,朕一眼就能看穿,不需多查。”
她笑得很自信,那是见过了无数男人之後的自信。但傅掌秋却觉得这种自信很危险。
“徐尚书经历复杂,陛下却对他很放心;杜学土家中无人,陛下却怀疑他麽?”
允元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翡翠扳指的边缘倏忽滑过了她的手指,“你今日怎麽这麽多话。”
傅掌秋却道:“陛下是不是不那麽喜欢杜学土了?”
允元蓦然擡起了眼。帘幕安静垂落,傅掌秋的神色平静无波。х
“前几日,臣的线人来报,说杜学土在城南的书肆买了一本密宗的经书。”傅掌秋说着,拿出了一册古卷,穿过帘幕呈上。
允元接过来,翻了翻,立刻就“啪”地合上了,连语速都不自觉加快:“密宗的经书?什麽东西!”
傅掌秋低声,“臣以为,杜学土的欲望,也全都写在脸上了。陛下为何看不穿呢?”
“……”允元一时有些迷茫,低下头,又悄悄地翻开那书卷的一角。发黄的纸页上,一男一女相对而坐,身体连接在一起,双眼却闭得很紧,嘴唇微微地张开,像在叫喊什麽,又兴奋丶又羞耻的样子。她想到自已和杜微生似乎也用过这样的姿势,但她不愿深思自已会是什麽样的表情。
他……他之所以会买这种书,也许就和自已会翻开这种书一样,是鬼使神差,无法索解的。
“杜学土过去,也算专宠一时,如今陛下要冷落他,恐怕他确实会心生怨言,但他既有翰林院的高位,总不至于害人害已。”傅掌秋慢慢道,“陛下若实在放心不下,还可以给他指一门婚事,用宗室女子,将他锁在陛下掌中。”
傅掌秋从太极宫出来,正遇上翰林院下值。
那个傻乎乎的林玉台在大道上见到她,立刻就凑了上来:“傅侍郎,刚面圣过麽?”
傅掌秋“嗯”了一声,往旁边远开一些,林芳景却又靠近一些:“怎麽样,那本书有没有用?陛下说了什麽没有?”
傅掌秋顿了顿,“……多谢林学土,陛下会考虑的。”
林芳景哎了一声,“我是没见过像子朔那麽尽心尽力的人了,为了当好这个……这个,还去买书来研究呢。”他看她半晌,又笑眯眯地发问,“傅侍郎也看了那书吗?”
“林学土。”傅掌秋在原地站定,冷了话音,盯住他,“内外之分,还请自重。”
林芳景停住,摸了摸鼻子,笑道:“行,行。你知道的,我只是关心杜子朔,他好歹是我们翰林院的头牌——不是,我是说,是翰林院的招牌嘛!”
傅掌秋道:“你若真关心杜子朔,便去跟他说,不要在陛下身上动些有的没的歪心思,陛下不喜欢男宠带脑子。”
这话林芳景一时还没听懂,待傅掌秋都走远了,他才回过味来:“可是——哎,陛下不是喜欢他,才让他陪着的吗?那他喜欢陛下,就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