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泼辣子不像川渝火锅有温暖的橙红色调,而是几乎称得上静谧的深沉暗红色,甚至有几分像血色。
深色辣油盖在表面,把沉底的辣椒也滤成了同样的深红色,以至于不加花生的那一份,无论从色香味上,都显得单调了起来。
“真的好香,感觉就算直接涂到法棍上也不会难吃的。”齐新雨深吸一口气,感叹道。
话没说完,又打出一串细碎的小喷嚏。
尚还“年轻”的油泼辣子不懂得收束,肆无忌惮地把自己的香气铺满整个厨房。等到素油冷却下来,就会内敛得多。
不出所料,第二天他们出摊时,油泼辣子已经安安静静地蜷缩在了罐子里,只要不掀开盖子,就很难闻到。
节目组衆人提前出发,顺着导航找过去,看到一家门面很小丶看上去也没什麽特殊的花店。
他们把餐车停在花店的拐角处,突然意识到,这座花店的店里店外……竟然围着不少中国游客。
游客们明明素不相识,买完了花却顺着同一方向走去。
“果然是这里,”蒋醉馀看着某些游客有些低沉的表情,抿抿唇,拉住齐新雨,“我们也去吧。”
二十五年前,美国轰炸了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导致三位中国记者牺牲。
如今,一块立在松树与草坪间的黑色纪念碑,成了很多国人来到这里旅游的第一目的地。
这是两国人民都铭记的历史,于是市场那位摊主将他们引向了离纪念碑最近的一家花店。
“其实这桩惨案发生的时候我还没出生,没赶上那种全国轰动的氛围。”蒋醉馀走在路上,轻声道。
可能是身份使然,他总是忍不住关注另一处细节。
有传言说,在这次轰炸里还有一个孩子——一个胎儿,尚未来人间看看,就与母亲一同长眠。
“我比那个孩子幸运一点。”蒋醉馀叹了口气。
他们的经历其实没有什麽相似之处。
蒋醉馀的父母在他出生前遭遇车祸,他是被医生从遗体里抢救出来的。
他是一位所谓的炮灰,孤身一人跌跌撞撞长大,拼尽全力读书丶工作丶被迫来到异国他乡……
在见到这个世界二十四年後,终于遇到了自己的幸运。
但无论起起落落如何排布,他确实得以出世。
齐新雨放弃拉手,把胳膊挽上来。
等他们从纪念碑回来,也就到了正常开始摆摊的时间。
直播一打开,观衆们就冲了上来:
【我都懂我是选项E我是planB,怎麽不用给你老婆送饭你的直播时间就又变晚了!】
【周一为什麽不摆摊!如果我得不到答案,就会永远凝视你们!你们吃饭我坐对面,你们睡觉我躺床底!】
【禁止骗吃骗喝。】
蒋醉馀看着他们活蹦乱跳的发言,终于露出一点笑意。
如今的世界,啊哦就不是二十五年前的世界了。
“你们都说了啊,这周不用给小雨送饭,我干什麽还要早起。”他把麻辣烫的食材排开,齐新雨急得上来捂他嘴。
“她们说的是‘你老婆’!”
蒋醉馀看着他:“那你是吗?”
齐新雨眨眨眼,退回原位:“Sorry,Idon'tspeakese。”
蒋醉馀把火打开,小火慢慢加热汤底,骨汤麻辣烫的香味在街道上漫开。
这股香气简直是刻在中国人的基因里,过了不到半分钟,花店那边就有人环顾四望丶寻找起了味道的来源。
“这怎麽闻起来比我家楼下开了几十年那家麻辣烫还香?”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馋!波黑塞玩了十天,我第一次发现自己这麽想吃中餐……”
他们祭拜完又原路返回,围在餐车前好奇地打量。
“这几个是什麽菜啊?”一位食客问。
他手底下指着的是一盒荤菜,看着像是炸肉丸子的棕褐色,却是一长条的形状。坦白讲,外观对中国人来说有些不可恭维。
但是大吃货国的好奇心告诉他,这个东西能被摆在“C位”,一定有它的道理。
“塞尔维亚本地美食,”齐新雨耐心解释,“我们试了一下放进麻辣烫也很好吃,感兴趣可以试试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