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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子(第1页)

沙子

在後来我与父亲的漫长对谈中,他向我详细讲述了自己这一生见过的所有人生。这些人的经历构成了他的完整人生体悟,也作为那个问题解答过程的一部分而长久存在着。我曾问他是否得到了问题的答案,他只告诉我:“找到了,但我的答案不是最重要的,你会有你自己的答案。”

随後,父亲与我一同端坐在一片虚空的漆黑当中,他向我展示一抔黄沙,每一粒沙子都是他用自己的眼睛遍历过的某人的一生。

我们都知道任何事要经历质的转变都需要量的积累,而其中关键的变化往往能领导事物走向新的发展方向,人的转变亦是如此。一抔沙子太多,我将为各位从中撷取最具代表性的几位,以尽量简明扼要地展现父亲对于生死之问的求索过程。

这第一粒,名叫逢春。

从沙堆当中拈出这一粒化入水中,能看到水面瞬间幻化出明朗的色彩,幼年时我曾在电视机的科普频道当中见到这样的图景,那还是来自遥远的数万光年外的星云与星系团。

在这些色彩到来之前,父亲也在五月河边茄子的小屋里听了满耳朵茄子的质疑——

“我这人文化水平不高,比不上你,但我还是觉得,踏踏实实挣钱得了,你说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看没戏。”

茄子有他的理由,“你看这段时间来找你也不少了吧,哪个不是要钱要权,最俗的东西,和你说的什麽死的活的今天明天的,有半点关系吗?”

桥一言不发,只是笑了笑,又低下头去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麽。他记录的内容已经不重要,因为在见过下一位客户之後,桥就将之前的记录悉数涂抹。

这个拎着大皮包的儒雅男人叫做怀秋,他一进门就显露出与城中村格格不入的气质,他的腰杆笔直,指甲修剪得短而干净,胡须最近才修理过,身上的衣服熨帖挺括,很有礼貌地招呼道:“您二位就是桥和……”

“叫我茄子就行了!”这位中介人多年来早已养成了自来熟的性格,迫不及待地伸出他肥厚的双手去把客户迎进门,“您找我们就找对了!这位,桥,打小通灵,一眼便知生前事,你有疑,只管说与他听,与仙家灵者对话,有问必答!”

身後挨了桥的笔杆子一戳,“你怎麽能这麽跟人家说!”“不是你说的能和人家交流的吗?”

“那和有问必答能一样吗?”显然这位中介人有着夸大其词的毛病,他本人的行事风格如此,加上多年来在这一特殊的行当经营,要他改正实在是困难了些。但桥还是不愿意欺骗自己的委托人,“抱歉先生,他说的有问必答我可能做不到,但你如果有话要告诉她,我可以帮你带到。”

各位可能会觉得桥这样做着实欠缺情商,在有这类需求的客人面前坦白自己某方面的无能,很容易在下一秒就损失这单生意。不过怀秋倒不是一般的客人,他出人意料地没有站起来指责他们是花言巧语的骗子,反而被逗笑了,“别人都是巴不得包揽万象,头一回遇上说自己做不到的。反倒证明你们更靠谱了。”

茄子听了更加乐呵呵,“诶嘿!客人您可真是慧眼识珠!外面你看到的那些什麽大仙神婆都是假把戏,谁不能说!可咱们能告诉您什麽做不到,那说明什麽?那就说明咱们有真本事,咱有底气你说是不是!”

在茄子极有节奏感的笑声中,怀秋终于坐下了。他从上衣内袋里摸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一张蓝底的证件照,“我听说需要照片,我带来了。”

茄子这时候就表现得很机灵,他一个迈步闪到怀秋面前先拿走了照片,“诶诶先生,在给我们这位高人看之前,咱还得确定一些事儿。”

“什麽事儿?”

桥告诉他,“你想要知道关于她的什麽事,想和她说什麽,都一并告诉我,我只能见她一次,您得一次□□代清楚。另外,我也有可能见不到她,这种情况说明,她经历的一生毫无遗憾,早已转世投胎去了,您得了解这一点。”

“转世投胎……我一直都不信这个的。”

茄子的声音又冲出来,“您不信可太正常了,我们接待过多少客人都是不信的,没关系,只要您信他就行。”

“好吧。”怀秋弯下腰去拿出那个大皮包,从里面拿出一摞画纸,纸上颜料高高跃起,在房间的空中盘旋,化作一个个小小的人形,拉着手在桥面前歌唱:“小小的人戴艳红的花,月亮挂树结金黄的果,大船入海映着铺天的白,小小的人你再看天,五彩的光芒一点又一点。”

“你们是谁?”桥问他们。颜料化作的小人们都小声地笑起来,霎时间又各自变幻了颜色,从桥的眼前升至天花板的高度,将那被香烟熏得斑驳的白墙涂抹成一片晴朗夏夜的星空,不时有萤火亮起,流星划过。桥在常歌市是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景色的,只有在十几年前大落乡的葡萄田里才曾经仰头见过。

忽而,这些飘在空中的颜料小人又全都缩小成白点,一齐迅速落下,星空重新又落回到男人手中,躺在卷了边的画纸上悄无声息。

“这些都是她画的,她画了好多年了。”

茄子边看边问他:“你妹妹是个画家?”

怀秋笑了,“她要是听到你这麽说肯定高兴坏了。这些画,我们都看不懂,也不知道怎麽处理比较好。爹妈说烧了,我总觉得这些画比较特别,想留着,但我没有足够的理由。”

“不是您等会儿我有点没转过来,您觉得特别是怎麽个特别法?”关于艺术方面的问题茄子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他对于画作最质朴的理解就是“画了什麽”。

“您的意思是这些画对于您,家人还有……作者本人来说的意义吧。”

“是的。我觉得她不是胡乱画的。”

“我明白了。您是需要一个留下这些画的理由,对吧?”“对,就是这样。”

”别的呢?要带什麽话给她吗?”

“你就跟她说,小时候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对不住她,对不起。爸妈都已经知道了,昨天都过来了,之後我会继续照顾他们的,让她别担心。”怀秋又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这些我平时就说过好几次,但她脑子不好,听不懂,也说不清楚,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听懂,就麻烦您再说一遍吧。”

“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那个小小的密封袋终于转交到桥的手中,照片上的女人正是逢春。她看上去三十多岁,头发剪得利落整齐,一并拢在耳後,脸上干净清爽,化着淡淡的妆,笑容自然。若是换了旁人,恐怕很难看出她是一个智力存在缺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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